她这句话直接而简单的挑明了事实。
分明就是在说——你的言语苍白无力,你的愤怒师出无名,你的不解溢于言表,这一切的缘由并不是其他,而是因为你在嫉妒,嫉妒我的占有。
绫罗不是恋爱脑,她也没有被害妄想症,但这世界上本就有着怀璧其罪,出色的灵魂会吸引出色的人群,被不那么出色的人所觊觎,因为望着他的背影,情感也从自身的缺陷中溢出,或许是嫉妒,或许是憧憬,或许是敬佩……最终,视线都会被背影所填满。
人总是渴求着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如果注定自己无法得到,那就从旁人身上索取,因此优秀者会被被追逐,小学时代,跑得快的孩子受欢迎;初中时代,长得高有个性的孩子受欢迎;高中时代,成绩好的学生更受欢迎……道理是相同的。
因而岑缨被苏白所吸引,也是必然,她是天才,她很优秀,却受到作为人族的先天所制约,终有力有未逮之事,她的缺陷只能从苏白身上寻求互补,所以心间放不下的既是执念,也是不甘……这些都牢牢锁死在了苏白身上,她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岑缨正欲回答。
“你想反驳?”绫罗却摇头说:“反驳之前,还是看看现在自己的表情吧,你说服不了谁,你也说服不了你自己,我无心与你争辩,因为不论你怎么想,我的做法都不会改变,我会用尽自己的方法去执行,这是我保护他的方式,容不下别人的质疑,你可以不满意,但你阻止不了我。”
她心想自己的态度一定很恶劣,表情一定很扭曲,目光一定很凶恶,哪里还有什么天女的姿态,简直像极了罗刹,但她又觉得十分痛快,不必要用理智的面具来粉饰,也不必要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世间本就没有正常和异常的定义,那都是所有人眼中的普通平凡。
可这份普通平凡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既是如此,扭曲也好,怪异也罢……所谓的矜持真是愚蠢又无谓的坚持,太可笑了,从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
病娇?
抱歉,自己很理智,这和疯狂渴求着爱情的孱弱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时,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打断了绫罗的思绪。
“你在害怕。”岑缨说,她的话语如一根针刺入了绫罗的心口,沸腾炽热的鲜血被放了出来,空荡荡的心房里传来一阵阵不快的空虚回音。
“你说什么?”绫罗反问。
“我说你是在害怕。”岑缨轻声说:“你在害怕被抛下,害怕被留下,害怕孤零零的一个人,越是害怕,就越要将手里的人抱紧,否则你就无法入眠。”
她的声音里渐渐充满了薄凉的讽刺,似乎是嘲笑绫罗的所有话语只是掩饰,她只是在掩饰自己的自私想法,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别人,只是单纯为了她自己。
一瞬间,绫罗的眼中亮起锋锐的冷意,被刺痛后,她长达数千年时光的孤独从伤口里溢出,令她冰冷的凝视着连她年岁的零头都不足的少女:“你说的很对,我是在害怕,活的越久,就越是害怕……我害怕自己漫长岁月的等待成了空,害怕自己触及的只是镜花水月,但我错了吗?”
“……你认为你没有错?”
“你根本不明白,你是人族,不懂悠久寿命带来的可怕,仙神为什么要留在天上,而不是凡间?人的寿命太短暂了,百年不到就化作尘土,在这漫长时间了,我看着多少国家建起陨灭,聚沙成塔又烟消云散……这样流逝的时光中,你能认清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一种情感。”绫罗轻声说:“爱。”
“你的爱,太自私了。”玉牡丹也听不下去了,她听得懂,却无法理解。
“是你们的爱太博大了。”绫罗不怒反笑:“也混杂了太多东西进去,太多杂质,不再纯粹。”
“所以说你不是人,但我们是……不论对错,不论优劣,你的爱对人来说太沉重了。”岑缨缓慢的,一字一顿的说:“你的过去,我不明白,我不也不打算去理解你,只是今天,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带他离开这里,否则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你抢不走的。”绫罗摇头:“你也阻止不了我。”
“我阻止不了,但有人可以……”岑缨静静的说:“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特意跟你说这么久的话?又为什么,云无月会将我留在这光明野之中?”
绫罗微微思忖,下一刻,她表情骤然变化:“难道是!”
话音未落,绫罗反应迟钝了一刹,箭矢自她的眼前飞过,她目眦欲裂,却又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望着荡漾着金色神魂之力的箭矢,就这么径直的没入了苏白的胸膛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