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就在这里沉睡到永远吧。’
那个声音这样子说道,消失了。
然后,时间在无言的黑暗中继续流动。
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或许更久。
——‘你真的不愿意为无助的弱小者施以援手?’
“我为什么要去为杀害我全族的凶手后裔卖命?”
——‘即便是布狄卡女王都愿意为了人类的延续和皇帝尼罗并肩作战。身为贵族,你不觉得你的气量有些狭小吗?’
“你就是用这种对付我的办法来让她乖乖就范的吗?真可惜,我只是一位还没有掌握过一点权力就死掉了的公主。心眼比起正经的女王却是要小上许多。”
——‘但是毁灭你家族的那一批人早就已经长眠地下了,他们的子孙后代可没有沾染和你有关的一丝血液。你没有必要敌视他们。’
“那么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伤过人,甚至没怎么出过宫殿的我和我的姐姐们。却要被人打死在叶卡捷琳堡外的雪地里呢?难道不是因为我是罗曼诺夫的家族成员,是手染无辜鲜血之辈的子孙后代吗?”
——‘…………’无言。
这一次,那个声音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去。再也没有重来的迹象。
而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寒冷与坠落的感觉便充斥了少女的全身。
有另一个和先前的复合声音截然不同的淡漠女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剎那她便感觉对方应该是一位娴静的女性。正坐在宽阔的图书馆里一边品着醇厚的红茶,一边翻阅古老的文献,
‘你通过了考验。’——那位女性如是说道。
于是,死去的小公主真正意义上地睁开了双眼。
…………………………
与此同时,于公元前二十七世纪的伊曼尼提克,正处于神殿之中处理诸多杂务的弗洛拉突然若有所觉。
“发生了什么吗?”她下意识地看向南方,却发现除了从吉尔苏市之外有着三个死者的灵魂被召回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异样——她可是个小气的家伙,虽然明面上说只有战士才能够享受死而复生的待遇,但事实上只要是向她祈祷的人,无论信还是不信她都会在对方的灵魂表层打上标记,确保人就算死了也能够召回灵魂并予以复生——而她很快就检视了那三个应该是兄弟的灵魂。
没有任何异常,从灵魂表侧的记忆可以得出那三兄弟只是很普通的前往吉尔苏市,然后在夜晚无声死去的记录。而引发这种结果的原因最有可能的便是遭遇了强大魔兽在夜间的突然袭击。
她皱了皱眉,一只无形信使被她招来并投向三兄弟死前所在的方位。而在她这么做的时候,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了那只刻印着令咒的手。
正三角形的赤色令咒一如既往的稳定。然而她却总感觉内中似乎有什么异样。
“爱,你说……”她轻轻抚摸着肩侧的焰形鸟。“会不会是有新的从者降下了呢?”
——她称那只代表着神之智慧的焰形鸟为‘爱’。
第十九节·小公主的初阵
与此同时,在吉尔苏市的外侧荒原上。再度苏醒的小公主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我是……安娜斯塔西娅·尼古拉耶芙娜·罗曼诺娃。”
“我是英灵,我是从者。”
她很容易便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固定住了自我认知。许多她生前不知道的信息从脑海中源源不断的滚出,帮助她以从者的视角来理解这个世界。
【我是从者,我的灵基规格为……唔,神灵的顶点,接近主神吗?真奇怪,我明明没有立下过什么有价值的功绩。但却能够建立起这样强大的灵基……是因为我的御主太强了吗?不过我的御主又在哪里?】
她朝四周看了看,却是很奇怪地没有除却自己以外的其它活物。除却自己脚下的一面石板以外,以自己的落脚点为中心,半径一百米左右的土地都被急剧爆发的魔力给吹飞并且又被零下一百度左右的寒风给凭空冻碎。放眼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
白茫茫外是很普通的温带旷野。旷野上有草原和零散的灌木,但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活着的东西。
她低下头,然后便发现脚下的石板也被寒风冻成了粉末。隐约之间她感应到了一条无形但却庞大的魔力通道。而通道的末端,指向着一枚正三角形的纹章。
【不,不是纹章,是令咒。我的御主是有着正三角形的令咒的人吗?】
小公主揉了揉脑袋,她感觉自己在苏醒之前似乎经历过了些什么,好像是和一个很讨厌的东西说了些话,又看到了一位很亲切的人。但记忆很快又变得模糊不清,难以准确地辨析出具体的事像。
奇怪的事。但也只是奇怪,并不重要。她觉得自己当下应该做的事情是找到召唤自己的御主。然后……
【然后我要做什么呢?】
公主殿下陷入了迷茫,她知道自己是从者,从者由圣杯仪式召唤而来。但她却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需要完成的愿望。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听从哪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的指挥。
【我可是公主,是罗曼诺夫家族的血裔。哪怕我以从者之身降下,我也没有必要向其他人屈膝。除非那是一位真神……不对,我现在应该也算是一柱神了吧?寒冷之神?北方之神?唔……我好像没有神性或者神核这样的属性。那么我应该算是与神并肩的英雄?】
一些零碎的记忆从脑海中闪过,那是她和自己的姐姐一起玩耍的记忆,而它们就像是昨日的幻象一般在脑海中闪烁。
“唔……”她下意识地捂住嘴,悲伤和痛苦的心绪在一瞬间涌入了她的心脏。
——从者不是人,不是活人,不是死人,不应该有心脏。
她感觉全身发冷,血液倒流,比北风更加刺骨的深寒撕裂着她的骨髓和内脏,让她像是虾一样蜷缩,让她像是蚌一样苍白。大滴大滴的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滚落,掉在地上化作一朵朵的冰花。
——从者不该有肉体,不该有骨髓和内脏,不该……如此容易被情绪所左右。
而悲伤随即化作憎恨和怒火,指向被拥戴为英雄,杀入自己的宫廷,将自己的朋友们枪杀或者绞死,将自己的血亲和自己幽静关押,并在最终将自己的家庭全数送入死亡的那些持枪军士。
他们不在这里,不在这个时代。
她能够理解他们对沙皇的怒火和仇恨,但正是因为理解,所以愤怒和痛苦才不会消除。
人和人是可以相互理解的,但正是因为能够相互理解,所以才知道双方都没有退路。自己的家族若是没有死绝,那么那些人不会心安。而若是自己的家族真的能够在那场战争中逃出生天,那自己日后必然会化身为恐怖将复仇之火洒向自己的敌人,直到对方的子孙后代再无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