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时庸与沈千檐对视一一眼,拧眉,“怎会如此?”
梅时庸与皇城司有旧怨,他其实并没有给曹元德递邀贴,但再怎么说状元郎成婚也算是举朝皆知的大事,朝中有不少官员都不请自来,曹元德竟然也在其列。
梅时庸听到那小厮的禀报立刻起身拨开人群,越过门厅,进了相隔不远的另一间厅室。
偏厅里坐的大都是朝中显贵,此番并非是为了来道喜,只是单纯凑个热闹,因此这间厅室竟比正厅里还要吵嚷一些。
满盘的珍馐填不满达官贵人的“欲”,他们直接让府上下人去请了歌舞助兴,眼前三五个衣衫单薄的姑娘正缩在角落里,另有一个歌姬正在曹元德手下挣扎。
曹元德没穿官服,却刻意穿了一身贵重的衣袍,一看就是耀武扬威来的。
他显然已经喝多了酒,那张颇显富态的脸上满是汗渍,看见梅时庸进来也不在意,反而更加猖狂地朝着那穿绿裙的歌姬伸出了手。
“曹指挥使!”
梅时庸急急地唤了一声,然而出声时还是逊了一步,紧接着便传来了衣衫的碎裂声。
歌姬单薄的衣衫被曹元德扯下半幅袖子,露出女子一截香肩。
梅时庸立刻挪开了视线。
“曹指挥使,这是在下官的喜宴上,还请您松手!”
曹元德扯着那歌姬的衣衫哼笑了一声,用下巴尖怼着梅时庸说:“本官肯来给你捧场是赏你的面子,本官要这姑娘陪喝酒,也是赏给她的面子,怎么还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这一拉扯使得那半片衣衫又滑落两寸,引得歌姬发出一声惊恐的哭声。
这群歌姬与舞姬都是权宦自己做主请来的,请的是鹤春楼里的姑娘,而此处虽是青楼酒馆,但女子大多都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
梅时庸已经推测出事情的始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招呼了两三个小厮过来拦住吵嚷的人群。
他正色道:“曹指挥使,您若执意如此,别怪下官上奏弹劾。”
曹元德却丝毫不怕这话,嗤笑一声道:“梅时庸,本官今日想要个女人,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弹劾上奏的事情。”
他说完干脆钳住那歌姬的手腕,拉拽人就往外走。
梅时庸的身形蓦地一僵,在反应过来之后迅速追上去,同样拉住了曹元德一只胳膊。
“即便弹劾不了,我也不能看着你糟蹋清白姑娘,放人。”
焰火早已止歇,这一出闹剧惊动了不少人,先前看焰火的那群宾客又挤在在偏厅门口看热闹。
女子的叫嚷声、曹元德的狞笑声、宾客的询问声夹杂在一起,一时喧闹不清。
争执之际,梅时庸忽然觉得面上一凉。
——一盆冰水“哗啦”一声泼在曹元德面门上,连带着梅时庸也受了牵累。
梅时庸摸了把脸,定睛去看站在廊下尚且端着水盆的人,而后忽然愣了一下。
项疏意一身喜服未换,头上的朱钗因她的动作而剧烈摇晃,珠玉晃动间,露出女子微蹙的黛眉和清艳的容姿。
她趁着曹元德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将那歌姬拉到了自己身后,秀眉又一拧:“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盛京城里还有没有王法!”
曹元德此时才看清泼自己水的居然是个新娘子,一时也愣住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就是那个项氏?”
此前梅时庸下狱,项疏意几乎为他告遍了盛京城,若非在御史台见到唐枕书,滚了钉板告到皇帝面前也未必不会发生。
梅时庸到底是个周正文士,比起这一套来,竟不如项疏意。
但曹元德本就不是个好说话的角色,梅时庸自然不可能让项疏意得罪他。
“曹指挥使,你或许不怕下官上奏弹劾,但今日众多宾客看着,你若执意要带这位姑娘回府,传出去终归不好听。”
梅时庸将项疏意挡在身后,杏眸灼然。
在场的还有不少朝臣,其中有明事理的,也知道梅时庸这话说得有道理,干脆凑过来劝了曹元德几句。
曹元德酒劲未过,原本不愿意舍下那名歌姬,此时才偃旗息鼓,又放了几句狠话,继而甩手离开。
人群方散开,梅时庸才稍稍松了口气,问项疏意:“没吓着吧?”
项疏意一笑,“怕他们就没法活了。”
她说完这话才回头去找方才那个受了欺负的歌姬,细看之下竟发现她早已经不在自己身后了。
“坏了。”项疏意暗道不好,“那姑娘恐怕要想不开,我亲自带人去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