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头出神良久，竺姜卷起一片树叶接了些雨水，捧在手心，随即把浑浑噩噩的一张面浸在其中。

她要出去，且只能靠自己出去。

御剑上行，她估算出此空间的最高处是在古木往上两个人身长短的地方，视野有限，四周一派葱茏，除了四座高低不同的山陵，其余的景观极度同质化，容易迷路。

出于安全的考量，她应该先到高地，避开那些可能出没的妖修们。

碰运气似的，她凭直觉选择了最高的那座山峰，悬停在半空中，期待着环境给予她下一步行动的指引。

山壁朝向她的这一面坡度近乎垂直，细小的石砾频频从上滚落。山脚的灌木间窸窸窣窣的响动没有停过，在夜间显得无比诡异，竺姜极端厌恶这样的声音，移动了多次，仍摆脱不得，最后退到一处较为平坦无植被覆盖的石壁旁。

她的气息较之前紊乱了许多，暗道自己怕不是因为害怕而出现幻觉。

竺姜这一口气没有喘匀，窸窣声却更响了点。

她单薄的脊背紧贴着石壁，泛红的眼睛警惕地环视周围。刹那间，她的头顶感到一阵湿意，接着全身便猛然一震，刺骨的恶寒从尾椎升起，本就不堪折磨的一颗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若她不是修士，冷雨入发带来湿凉，再正常不过。可她外放了灵力，按理所有雨水靠近她会自动雾化，以此来维持身上的干燥。

流下的那一滴到底是什么？

她的正上方，一定有同样能操控灵力的东西！

壮起毕生独绝之胆气，她把视线向上移动，在看到实物的那瞬间，瞳孔骤然收缩，眼前一黑，四肢僵软，和吼西风一起，擦着山岩直直向下坠去。

……

竺姜是被一阵孩童的笑声唤醒的，清醒后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吼西风正驮着她悬在地面上方一拳之高。婴孩的笑声起初十分正常，不知怎的忽然愈发急促，仿佛随时都能哭出来，恼得她心悸怔忡。

“别笑了，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笑声立即停止了，窸窸窣窣声复又灌进她的耳朵，晕倒前看见的怪物从灌木后面现身。

面黑如墨染，肌肤上尽是长毛，身约两人之长，偏偏弓着脊背，缩至正常人的身高。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怪物的脚为反踵，比不得真人灵活，移动时才会发出窸窣之响。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竺姜艰难地瞟了它一眼后，还是垂下了眼皮。

“西风，好久都没见到你啦！”怪物的说话声音和笑声同步，都与一两岁的孩童无异，它两三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用力摇着她的手臂，表情掩在漆黑的面孔里，眼白都没有，唯能瞧见一双亮比鹰隼的金黄瞳仁。

竺姜愣了片刻，磨了磨后槽牙，嫌弃地拂开了怪物的毛手，用一种她从未对人使用过的跋扈口气呵斥道：“我不叫西风，你是个什么东西，起开──”

“我是枭阳啊……不……你就是西风……世上没有一样的剑了……”枭阳很激动，也许是因为人话说得不太流利，他口齿有点模糊不清。看到竺姜想要离开，连忙抓住了她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痛。

竺姜不愿和它纠缠，心一横，用柳条把它抓住的那把头发割掉了，一头曾在太阳底下闪着柔和紫光的秀发，经过今晚一来二去的折腾，只余下一半的长度，还乱如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