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拿来。”陈翎吩咐一声,启善很快折回,手中捧着一个锦盒,而后,又上前,将锦盒呈到陈修远跟前。
陈翎道,“长命锁,替朕带去吧。原本以为你要元宵之后走,东西也不着急给你,但你明日宫宴后就走,宫中人多,不方便,所以今日回府你带上。”
陈修远颔首应好。
言辞间,方嬷嬷提醒,快到年夜饭时间了。
时间过得好快。
晌午饭后,两人在宫中踱步,说起谭进之乱后续,也说起西戎哈尔米亚相关的事,还有范玉,曲边盈等人,还有赵伦持……
朝中事忙,陈翎每日基本都在连轴转,很少有时间能像眼下一样能和陈修远一道逐一说起一年内朝中的事,军中的事,边关的事,还有家中的事。也说起大哥的女儿出生,是两人心中都欣喜之处。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
他们有共同要维护的东西。
散步回来已经是下午很迟,又对弈了会儿,再加上念念再来闹腾了会儿,其实真正两人安静下棋的时间也就涟卿带着念念一处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是方嬷嬷来催年夜饭了。
年夜饭今年没设在寝殿的外殿,念念要看烟火,宫中有一处城墙可以俯瞰大半个京中,年夜饭便设在这处城墙的角亭中,稍后可以最好的视角看到京中的烟火,不用再移步。
往年的年关,有爷爷在,今年的年关爷爷不在,但多了涟卿,是另一种热闹。
长辈会过世,家中会有新人。
一年一年,如同传承,又焕然一新,但都是不一样的家中的热闹。
今晚年夜饭很丰盛,也备了酒。
但天家的年夜饭,每一道菜,每一杯酒都有说道。
陈翎是天子,今日要喝完六杯,每一杯都代表一个国泰民安的寓意,陈修远陪着陈翎一道,意味,臣奉君侧。
循礼,涟卿也要陪同,但陈修远轻声,“她就不必了,原本也不会喝酒,我代她喝了。”
涟卿看他。
他轻声,“上次同爷爷在一处,沾了几口醉成什么模样?”
涟卿:“……”
陈翎笑了笑,没有戳穿,只大区道,“十六都过了嫁人的年纪了,管这么严?”
“还是小。”陈修远坚持。
最后,涟卿是同阿念一道喝得水果汁,陈修远喝了两人的份,其实不少。
涟卿印象中陈修远其实不怎么喝酒。
除了和二哥,爷爷,要有就是今日的年关家宴,他很少沾酒。
有念念在,一顿饭不知不觉过去,便到了戌正,京中开始放烟花,念念的注意力瞬间就被烟花吸引。
“看烟花可以许愿。”陈翎告诉阿念。
阿念眨了眨眼,“希望明年,父皇,大卜,阿青姐姐,哦,还有我沈叔叔都在,可以一起看烟花。”
陈翎还没说完,“说不出来就不灵验了。”
阿念赶紧伸手捂嘴。
陈修远笑道,“百无禁忌,答应你了,明年年关我陪你。”
阿念这才笑起来。
陈翎也看向陈修远。
他很少说这样的话,是对阿念宠到一定程度了……
阿念看不过瘾,要去墙边看。
涟卿同他一道,大监和方嬷嬷都一道跟上。
陈修远和陈翎继续在角亭中,远远看着涟卿同陈念,还有大监,方嬷嬷一道,两人没有起身。
陈修远举杯,“陛下,否极泰来!”
陈翎也举杯,“陈修远,朕会一直记得,阜阳的时候,你就带了五百人。”
陈修远云淡风轻笑了笑,“谁知道呢。”
陈翎也笑起来,而后道,“年关一过,先把柏靳应付过去,他明年来燕韩做什么尚不清楚,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
陈修远一面听她说,一面将目光停落在涟卿和阿念处,“柏靳不好对付,他一个苍月东宫,各处跑,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你小心为好。”
“嗯。”陈翎颔首。
“对了,这趟回万州府,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陈修远转眸看她,“有事?”
陈翎轻叹,“礼部一连上了好几道折子,说去年年生不好,又是旱灾,水灾,兵荒马乱的,让朕去惠山祈福小住两月,再加上来回的路程,多多少少要四个月左右。怀城之乱才平,朕怕朝中有事,你若在京中,朕放心些,所以,你早些回来?”
陈修远知晓礼部折子之后,马上就是言官谏言,陈翎要堵朝中悠悠众口,明年是一定要去祈福的。
而且,惠山在去西边驻军的路上。
陈修远没有说破,放下酒杯,轻声道,“知道了,我尽早回来。”
陈翎点头,“这一趟去惠山,朕不带阿念,你替朕照顾好阿念。”
陈修远应好。
陈翎看他,“陈修远,谢谢你……”
陈翎特意没有说完。
他也知晓,她不止说惠山的时候,还有念念刚出生的时候。
陈修远再次举杯,“陛下,年关大吉,诸事顺遂!”
陈翎也举杯,“你也是!”
两人都一口饮尽。
……
年夜饭很长,但好似过得很快。
年夜饭后,陈修远要带涟卿回府中年关守岁。
念念舍不得涟卿,想要撵路,但是又知晓今日是年关,要同父皇一处。
他最最喜欢的人是父皇啊!
他要陪世上最好的父皇!
今日陈翎也不需要忙旁的事情,陈翎一直抱着阿念,阿念也听话没哭,就是看着大卜和阿卿姐姐一起离开,一直挥手,“年关好,大卜,阿卿姐姐。”
阿卿也同他道别。
等人都走远,陈翎轻声道,“阿念,日后别叫阿卿姐姐了。”
“为什么?”念宝好奇看向陈翎。
陈翎笑道,“你大卜听了闹心。”
*
马车已经侯在中宫门处,从寝殿到中宫门尚有一段距离。
年关了,宫中值守和巡逻的人也不如以往多,倒是宫中的布置处处透着年关的喜庆意味。
既不会奢华浮夸,也不会索然无味,而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如同眼下,即便是腊月年关,夜里的风透着寒意,但她披着狐狸毛披风,走在他身旁,这样就好。
陈修远今日是喝了不少。
他喝多的表现是话少。
两人并肩,有风吹来的时候,涟卿还是不由搓了搓手。
好冷……
今年是严冬,比西秦的冬天冷多了。
陈修远看了看她,方才是酒意上头,想旁的事情去了,忘了她这处,陈修远没有说话,直接取下大氅给她,“披着。”
“冠之哥哥,我不冷。”涟卿也看他。
陈修远没有戳破,温声道,“我觉得你冷。”
涟卿语塞:“……”
陈修远笑了笑,涟卿没动,他伸手,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大氅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暖暖的,就像,他一样……
涟卿看他,眸间含韵,“冠之……”
她原本是想说,冠之哥哥,这里是宫中……
但看到他轻描淡写的醉意,又愣住,反倒就剩了这两个字。
陈修远看了看她,隐晦而暧昧地笑了笑,又问道,“怎么了,小尾巴?”
他忽然离得这么近,她以为他要在这里亲她。
确实,方才那一瞬,他是想亲她的。
但理智告诉他克制,所以他才唤了声小尾巴。
涟卿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陈修远的时候,“哟,你们家有条小尾巴……”
一晃,似是都过去好多年了。
他还在。
也一直在。
日后也会在……
她心头温暖,唇畔微微上扬,爱慕看他。
他当然看得出她眼中的爱慕,遂又凑近了些,悄声问道,“笑什么?”
涟卿:“……”
涟卿下意识接话,“大氅……太,太重了,走不动了。”
“哦。”陈修远一幅了然的表情,而后轻笑出声,大氅太重,也只有她能想出来。
许是方才的酒意越渐上头,又许是大氅给她,他真有些冷,还许是,方才听了她口中那声“冠之”,还有那句,“大氅太重,走不动”,陈修远温声道,“上来,我背你。”
涟卿脸红,“在宫中。”
涟卿知晓他是喝多了,小时候,他背过她,在敬平王府的时候也背过,但眼下是在宫中。
夜空星辰下,陈修远叹气,“上来,阿卿,大氅给你了,我也冷。”
涟卿:“……”
涟卿脸红到耳后。
但拗不过他,让他背起,也趴在他肩头,暖暖的大氅盖着她两人,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还有,她自己的心跳声……
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夜空又开始落雪。
雪不大,落在身上很快就融化。
她将大氅上的帽子盖上,但他盖不上。
“冠之哥哥。”她轻声。
陈修远也轻声,“方才不是没有哥哥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刚才,是忘了……”她心虚。
“哦。”陈修远笑了笑,又道,“我当真了。”
“当真什么了?”她微讶。
他又笑了笑,没说话。
“还冷吗?”她问起。
他沉声,“嗯,冷。”
“那……”她迟疑的时候,他解围,“那你抱紧些,我就不冷了。”
涟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同她调.情。
涟卿:“……”
涟卿也伸手揽紧他,轻声道,“还冷吗?”
他正欲开口,她有意无意吻上他耳后。
他顿了顿,整个人僵住,若有似无的呼吸帖在他颈边,夜色里,似一根羽毛一般,偷偷得撩着他心扉。
他没有回头看她,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大抵,应当是无意的。
“年关好,冠之……”她顿了顿,把哥哥两个字隐了。
“年关好,小尾巴。”他也轻声。
她莞尔,安心靠在他肩头。
“去中宫门的路好长……”她其实是怕他喝了酒,背不动了。
他轻声,“长吗?我还没背够。”
涟卿:“……”
他笑了笑,没说话了。
涟卿贴近,也仔细打量他,“你是喝醉了,还是特意的?”
“特意什么?”他问起。
“特意,引.诱我……”涟卿忽然说了这句。
陈修远笑出声来,“涟卿,你出息了。”
涟卿有些害羞,但,反正他也看不见,她悄声道,“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的话?”
“写什么了?”他沉声。
“写,有些人看起来芝兰玉树,温文儒雅,其实,背地里极尽手段,偏执占有,还有囚于密室……”
陈修远恼火,“可以了,涟卿,也不是什么书都要看!这种书日后就不要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mark一下,大型翻车事故现场,番外见哈哈哈)
涟卿笑开。
原来逗弄陈修远的感觉这么有趣。
陈修远方才听得认真,且屏住呼吸,眼下,才忽然意识到她是逗他的……
他被涟卿挑.逗了。
他自嘲笑了笑。
正欲开口,她偷偷吻上他颈后,他知晓,这次不是错觉,是真的……
就像方才那次一样。
“小尾巴,知道在做什么吗?”他淡声,也极尽克制,她唇边还贴在他颈后。
“冠之……”
他眸间黯沉,似堕入深不见底的欲.念深处。
去中宫门的一路,他再没说过话,也没问过她旁的;似是暧昧到一定程度了,她也靠在他背上,除了听他的呼吸声外,也再没有说旁的话。
……
再往后的事,似是也顺理成章。
后殿的浴池处,衣裳凌乱落了一地,从屋门帘栊处,一直到浴池边上……
殿中水汽袅袅,浴池中起伏的水声和殿中灯盏的呲呲声交织在一处,临水照影处,相拥而吻,暧昧和旖旎流转在殿中昏黄的光晕里,又落在水波的叠起和舒缓间……
他簇着她,额头分不清是汗迹还是水迹,缓缓道,“还冷吗?”
她想应声的,但很快知晓他是特意的。
她指尖剜紧他后背,除了叹息声,就只有清浅的声音唤着他“冠之”,再而后,断断续续的叹息声也隐在守岁烟火里,也至守岁烟火后……
长夜漫漫,晴雨无常。
原以为接连的暴风骤雨后,扁舟不知处,晓晴将至。
但等柔荑握于身后,才知拂晓仍有时候。她只能靠在他肩头,羽睫连着雾气,轻声道,“冠之哥哥……”
星辰落雨后。
作者有话说:
没想好: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