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顺利的话,估计一个月就能回来了,毕竟狗杂就分了三十斤粮。
最多两个月?
不顺的话,恐怕……
一去不回?
……
聚居处的堆堆篝火旁,村民们都郁郁寡欢。
因为往年也经历过遭征丁的事儿,只是。
除非战事能一夕平定。
否则只要战事持续,被征走的丁便很难再回来。
若是侥幸于一场战乱中活了下来,便要被整编到其他地方继续被当丁用。
直到战死为止。
“按理说村正不该遭征走的呀,村正走了,村子咋办?”
“呜呜,咱的堂侄儿,咱的堂侄孙儿……”刘有根呜呜哭泣。
刘氏本家就剩下这几个人,一口气全遭征走了。
只剩他一个残疾老头。
早前刘乐富还险些掐死了自个儿的三个儿子。
咱刘氏要断子绝孙了吗?
“村正出来了。”
陆君实领着陆小暖走出竹屋,一些村妇赶忙迎了上去。
刘吴氏将手里的四个竹筒子往他身上塞,对他殷切的说道:
“爷,这是咱闷煮的盐豆子,您留一筒,留着路上就饭吃。”
“另三筒请您帮咱带给乐水他们,成不?”
“爷,请您帮咱将这筒盐疙瘩,带给咱男人黄大山,另一筒您留着自个儿吃!”
不一会儿,陆君实面前便是上百个有盖儿的粗竹筒子。
盐豆子、咸菜根儿、炒熟米。
还有好多特意用粗麻布做的小袋子,里头装的是熟干粮。
陆君实被感动到了。
东西都点头收下后,他对村民们说道:
“往后咱不在的时候,小暖便是咱们未央村的村正了,还请大家帮帮忙,甭为难她一个小丫头。”
“都听她的安排来做活,成不?”
“这样咱才能放心被征走呀。”
土地爷以商量的语气与他们商量村里的大事,村民们自然是连连点头。
“你们放心,咱把大事儿都交代给咱闺女了,她很聪明的,定能办得妥妥的。”
“就是咱不在,她也能领着咱未央村继续支棱下去!”
“不过她一个丫头,是需要人打下手的,以往都是刘家和牛家的帮着咱。”
“眼下,他们几兄弟也都被征走了。”
“咱有无人乐意主动站出来,往后协助咱闺女支棱村子的?”
话音一出,“咱”、“咱”声此起彼伏。
站出来了一大堆刚长成的少年,以及一些妇人。
“爷,只要丫头需要用咱,咱定不会推辞的。”刘吴氏说道。
“需要搬卸重物尽管叫咱!咱就是一人扛不动,多几个人来也扛得起!”一少年积极的说道。
面前一片叽叽喳喳。
陆君实感到欣慰。
他担心的不是小暖会掉链子,而是自己走了之后,长时间也无法回来的话。
自个儿的便宜丫头和儿子们,本就是可怜的遗孤。
自己无法护着他们了,而村民们也会渐渐淡忘自己曾经对他们的帮助。
反而转过头来欺负他的便宜丫头和儿子们。
人都是可以共患难而无法共富贵的。
若村民们都渐渐富足起来了,而他还不能回来。
没有人护着他们,他们怕是会挨欺负。
甚至被吃绝户。
他相信他的村民绝大部分都是良善的,但村里可是近一千三百人。
谁能保证村里百分百的个个良善?
他取来毛笔和墨水,又将一根已削好的粗木竖起。
在粗木的最上方,大大的写下了一个“义”字。
他不需要村民们对他感恩戴德,不需要村民记住他的所谓“恩情”。
只希望村民们能讲究个“义”字。
一排竹屋的尾后角落处,黄豆的眼睛都哭肿成了鸡蛋。
亲生爹娘怕他饿死,将所有粮食都给了他。
后来,爹娘还是陆续饿死在了逃荒的路上,他还亲眼瞧见了野狗去啃吃他的爹娘。
而他却连野狗都怕,都不敢上前去将野狗赶走。
独自从大同茫然的往南逃,逃了不知多久,他才遇到了爹爹。
眼下,他又要没有爹爹护着了。
“爹爹,那五只鸡,咱掂量着重量,切碎之后用土锅烧水煮熟加了盐,分给了弟弟妹妹们,咱一口都没吃。”
“他们可以作证的。”
“往后咱也会一天三顿的烧饭给他们吃,一人一勺盐豆子就饭。”
“有个妹妹衣裤都小了,咱问小穗儿要了一身旧衣裤给她换上了。”
“咱还编了好多双草鞋给他们穿。”
黄豆数家珍般细说他为那五十多个遗孤做了什么。
絮絮叨叨,连已给多少遗孤重新扎了头发也说了一通。
陆君实微笑赞许道:
“做的不错嘛,你是他们的长兄,长兄如父,往后也要照料好他们。”
“更要照料好自个儿。”
黄豆那豆大的泪珠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
“爹爹,您一定要回来。”
陆君实皱巴着苦笑脸,环顾面前的便宜子嗣们,他是真不放心啊。
可是怎么办啊,自己一走,便宜子嗣们就只能依靠自个儿,报团取暖了。
“小暖,黄豆,瓜瓜们,爹爹不想跟你们说教,但有句话你们得记着,”陆君实潺潺着灼热目光叮嘱道:
“道理只能跟讲理的人讲,若是遇上了不讲理的,就甭想着讲道理了。”
“暂时的妥协是为了换得挣能耐的时间,一直妥协是肯定会挨欺负的。”
“要慢慢的能耐起来,那些欺软怕硬不讲理的人,才会不敢再来欺负咱。”
“讲道理是咱的底气,有能耐了咱才能硬气,知道不?”
此时的陆君实还不知,他这一走。
便是整整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