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军营里,一片嘈杂。
同时还有两个洪亮有力的声音,正面红耳赤的相互争吵。
“请您撤销所有安排,恢复原有建制!”陈禾瞪着程望据理力争:
“这批建州厢军,分明是跟惯了那二位统帅,已是威武赫赫的强军!”
“你明知他们能打胜仗的真正原因在于将兵齐心,却不由分说便将这支骁勇队伍打散!”
“如此之下,又何谈再有那神迹一般的战斗力?”
程望也是气的老牛喷气:
“陈禾!你僭越了!你作为地方州官,无权干涉军务!”
“若再如此,我定如实向枢密院奏报!届时你连州官乌纱都将不保!”
“旦一生了叛乱!你可担不起那后果!”
“我总要为秀州安危考虑!”陈禾怒怼:
“眼下可谓内忧外患,究竟是该防备外敌,还是防备自己人?!”
程望大吼:
“若是内部生乱!后果比外敌入侵更严重!”
二人吵的面红耳赤,争吵未几,竟相互打起来了。
苏过匆匆领着陆君实回到军营,一来便瞧见俩老头正在互扯乌纱。
乌纱扯掉之后便又互扯发髻,不一会儿便打的披头散发。
他趁机于后侧一脚踹开程望,随后赶忙将陈禾护到一旁:
“程都监,下官以为,眼下民乱尚未彻底平息,应保有原有建制才是。”
“待民乱彻底平息了再重新整编也未尝不可呀。”
“如此这般,万一再有外部民乱来袭,秀州却……”
“府君!大事不好!”
苏过的话还没说完,戍守在外的城门候便飞奔而来,大声呼喊道:
“扬州方向来袭大批乱民!恐数万之众!”
???
话音一出,程望等人皆大惊失色。
苏过也是诧异万分,我竟是个乌鸦嘴?
陈禾赶忙叫城门候速速带吏兵锁紧城门。
随后连乌纱都来不及捡起,便朝着北城楼飞奔而去。
……
一个月前,驻扎扬州的五万禁军刚被紧急调走,另还又征丁五万组建厢军跟随而去。
十万大军刚走没几天,扬州城南便遭数万自称“仇道军”的暴民集结冲击。
扬州知州李纲乃是刚自宰相之位遭贬官赴任而来。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得紧急关闭城门,领着城内吏兵固守城楼。
另再就地募集乡兵,军民一道守城。
暴民肆意向城内纵火,并以巨木不断冲击城门。
扬州并非军事重地,再加上水道多多。
因此兴建的城楼及城区面积十分狭小,城内百姓不过十余万。
他一边携民固守,一边向北紧急求援。
可是北方战事吃紧,一个月了也不见有援兵来援。
眼看着城楼被冲击的四处漏风,守不住了。
他猜想,暴民应是在履实那句“欲得官,杀人放火受诏安”,于是为保住扬州。
他决定冒险出城,与暴民谈判。
本来朱言这支仇道军乃是见人就杀,尤其是瞧见当官的,更是要好好折磨上一通才杀掉。
朱言本打算拿下秀州,据城当他的逍遥圣主。
可秀州却久攻不破,他只得再增一座攻伐目标——
扬州。
恰逢攻伐秀州惨败,残部趁乱溃逃,残部的幸存统领逃至扬州。
朱言的儿子朱芳及信众将领为了替所谓圣主报仇。
于是暂时未杀李纲,转而要求全数扬州州官及其家眷出城作俘虏,用以诱惑秀州打开城门。
因为他们坚信秀州是圣城,里面有金山银山。
宋人迷信,迷信天子乃是老天爷之子,因而服服帖帖受管制征剥。
而方腊自称圣公,以鬼神之类隐秘难测的事互相煽动,也煽动来了百万信众。
眼下自称圣主的朱言虽死,可残部仍坚信秀州乃是遍地金山银山的圣城。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必须夺回圣城。
否则他们将沦落地狱,被恶鬼永世折磨。
……
秀州城外,那遍地尸骸尚未来及清理。
高举“仇道军”旗帜的叛军残部,又卷土重来。
虽规模比早前少了约莫三成,可仍有约八万之众,浩浩荡荡。
更棘手的是——
百余州官及其等的妻儿家眷,约莫六七百人,正沦落叛军之手,作为人质,被捆绑着推到前面来。
“喝!窃占圣城的狗官,速速打开城门!”
“否则些个扬州狗官,咱便活剖了!”
陈禾眯着眼睛去瞧远处遭叛军俘获的官吏。
那朱芳似是考虑到了他老眼昏花,离的太远恐怕瞧不清。
于是一声令下,六七百人质便被推搡着来到城楼底下。
陈禾这才惊诧瞧见——
力主抗金的枢密使大人李纲,竟就在其中!
他又又又,遭贬官了?
朝中几乎仅剩他一位力主抗金的朝臣了呀!
朱芳等不多时,便不耐烦了。
他一脚将李纲踹跪在地,随后招呼手下将几名女子和孩童推到更前面来。
当场扒衣!提刀欲活剖!
“别动他们!”
李纲瞧见发妻黄氏将遭毒手,他赶忙挣扎着站起飞扑过去!
手提砍刀的朱芳眼也不眨的将他一脚踹开,随后便朝着黄氏挥下砍刀!
李纲心惊万分,纵然无力抵抗,依旧再次挣扎站起,以自己的后背去挡刀!
“嘭”的一声,他的左臂及背后猛的一沉,紧接着便是剧痛狠狠来袭。
他死死咬牙,作为武官,决不吃痛吭声。
“刀下留人!”陈禾紧急大喊。
李纲是决不能死的!
他若死了,朝中全是软骨朝臣之下,大宋恐怕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