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之地并不在凤翔府的府城内。
有了上一任秦凤军路安抚使的前车之鉴,凤翔府的知府自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让那些银国人进到城里来谈判了。
于是他们就在距离凤翔府城外约二十里的地方临时搭建了一个营地,专门用来进行此次的和谈。
这座营地刚好就在银国大军驻军之地以及凤翔府府城的中间。
是以,两国便都出了一队人马,围在营地的外面,共同“护卫”着和谈的营地。
在营地的门口,手持长.枪的大衍士兵和腰间佩戴着弯刀的银国战士各自站成了一排。他们虽都是面朝外,也仿佛是在防备着从外面来的敌人。
然而这么并排站着的两国士兵却更像是在默默和彼此较着劲。
他们也偶尔和对方说出几句本国的语言,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听得懂,但就是想要在气势上胜过对方。
当曲云阔所乘坐的马车来到这座营地时,他们这队人马便看到了如此奇景。
马车在那两队人马的注视之下,也于营地大门前一百步的地方停下。
随行的上禁军士兵大声喊道:“秦凤军路安抚使并永兴军路安抚使大人到!”
这番的通报让营地门口的银国与大衍士兵都有了各自不同的反应。
皇帝对于曲云阔这位新安抚使的任命虽要晚于和谈使谢凝之,可曲云阔的出发时间却是要早于谢凝之的。
于是谢凝之应当是知道曲云阔的存在的。
他的心中也应当明白,正是因为有曲云阔这位安抚使的存在,才使他能够保有一位和谈使所应有的尊严,在双方约定好的凤翔府开始此次和谈。
然而,当护送着曲云阔来到此地的上禁军去到营地的大门口出示符令,并再次通报时,分明连银国的护卫小队都只是打量起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大衍这边的禁军小队却是说出了冷冰冰的拒绝。
“和谈使有令,和谈途中,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
这句话实在是过于掷地有声了。以至于和曲云阔同车来到了此地的孙嘉都不禁将车窗推开了些许,带着不可思议向营地的大门望去。
前去通报的上禁军也未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等事发生。
他在愣了一下之后着急说道:“马车中坐的,可是我们秦凤军路的新任安抚使!”
“我知道,你刚才说了的。但我也说了,和谈使有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
“你!”
跟着曲云阔来的上禁军原本想要发火,然而他也发现一旁的银国士兵已看着他们这边哼笑起来,且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了。
看这些银国人的表情和模样,显然是在笑话他们的窝里斗。
于是这名上禁军便忍住了火气,说道:“和谈使虽有令在先,但你也可以进去通报一声啊!我们可是没日没夜地赶了两天的路,才在这会儿赶到凤翔府的。”
可守卫营地的士兵却是反过来问他:“兄弟,你们既是没日没夜地赶了两天的路,又怎会这会儿才到凤翔府的?
”
“那是因为我们……”
当两边的人把话说到这里时,曲云阔便已走下马车了。
他的此番举动实在是让随他一道来此的禁军护卫们都如临大敌。
要知道,先前可是已经有两位安抚使先后死在银国人的刀下了。
而现在,他们的面前则正有着一队向他们虎视眈眈地看过来的银国勇士。并且这些银国勇士也应当知道他们大人便是这两条军路上的新任安抚使了。
禁军护卫们在紧张之下直接在曲云阔面前结起阵来。
而此举则也刺激了面前不远处的那些银国勇士。
他们脸上依旧还有着调笑,却是把手按到了腰间的佩刀上,或是直接就要把弓从背上取下了。
见此情形,曲云阔便抬手制止了身边的那些护卫们。
“你们且留在这里。”
“可是……”
曲云阔并没有与他们多说些什么,而是直接就分开了将他保护起来的众人,并独自走向营地的门口。
那些银国士兵们见这个文官竟是一个人走向他们这里,便也把手从兵器上拿了下来,且颇为好奇地打量起了曲云阔。
马车上的孙嘉在挣扎了片刻后,也走下车来,跟着曲云阔一道去了营地门口。
只听曲云阔向那名守在门口的大衍士兵问道:“我且问你,是不是谢凝之让你们在此地提防我,拦着我的?”
这句话便一下子把人给问到了。
其实,这些人在曲云阔的禁军护卫与边上的那些银国卫兵们几乎要刀剑相向时,便慌了神了。他们的态度也不像先前那般坚定了。
眼下,安抚使大人亲自来到他们面前,并问出的这个问题,便更是让他们都不敢抬起头来看向安抚使了。
他们的如此表现,也让先前过来此地通报,并险些与他们吵起来的那名上禁军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和谈使是否也太过分了些!若不是我们安抚使大人……”
曲云阔唤了一声这名上禁军的名字,令他不必再往下说了。
接着,曲云阔便又看向了已然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了的,营地前的大衍卫兵,问他:“今日,谢凝之可是带着他的印信进的营地?”
这……
两名卫兵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倒并非是一直要守着这座营地的,而是得一直跟着和谈使团,也护卫和谈使的安全。
如此,他们自是比一般的护卫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先前,这里已险些因为他们的阻拦而闹出祸事。这些护卫们心中自是过意不去。现在,面对曲云阔的问题,两人中的一人便轻声回答道:“回禀安抚使,未曾。”
“如此,谢凝之今天就无法签下和谈协议。”
说着,曲云阔便看向身旁的孙嘉,道:“我们便在这里,等一会儿和谈使吧。”
当曲云阔在城中遇到凤翔府知府时,他说,他已来晚了两天,便不能再晚了。
而他放下沿途所见的,遭到了银国人屠戮的村
庄不管,也不是为了一来到凤翔府,便好好地休整一番的。
可现在,他明明已然到了和谈的营地了,却因谢凝之的阻拦而只能等在外面。
堂堂安抚使,在他所管辖的军路之内,竟也只能同银国的卫兵一道,于寒风中站在和谈之地的门口,不得入内。
他等了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
也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曲云阔在营地的门口等待时,虽一句话都没说,也并未再去催促负责守卫此地的大衍士兵,但他的神色却已然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