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的一代”(第4/6 页)
“我喝醉过,”我说。“可是我从没有醉醺醺地上你这里来。”
“当然没有。我没有这么说。”
“那小伙子的老板很可能上午十一点钟就喝醉了,”我说。“所以他能说出这么动听的话来。”
“别跟我争辩了,海明威,”斯泰因小姐说。“这根本没有用。你们全是迷惘的一代,正像汽车修理行老板所说的那样。”
后来,等我写第一部长篇小说〔11〕的时候,我把斯泰因小姐引用汽车修理行老板的这句话跟《传道书》中的一段相对照。但是那天夜里走回家去的途中,我想起那个汽车修理行的小伙子,不知道在那些汽车被改装成救护车时他有没有被拉去开车〔12〕。我记得他们怎样装了一车伤员从山路下来狠狠踩住刹车,最后用了倒车排挡,常常把刹车都磨损,还记得那最后几辆车子怎样空车驶过山腰,为了让有优良的H形变速装置和金属刹车的大型菲亚特汽车来替代。我想到斯泰因小姐和舍伍德·安德森以及与自我中心和思想上的懒散相对的自我约束,我想到是谁在说谁是迷惘的一代呢?接着当我走近丁香园咖啡馆时,灯光正照在我的老朋友内伊元帅〔13〕的雕像上,他拔出了指挥刀,树木的阴影洒落在这青铜雕像上,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背后没有一个人,而滑铁卢一役他打得一败涂地。我想起所有的一代代人都让一些事情给搞得迷惘了,历来如此,今后也将永远如此,我便在丁香园坐下跟这雕像做伴,喝了一杯冰啤酒,才走回到我那在锯木厂上面的套间的家里。但是坐在那儿喝啤酒的时候,我注视着雕像,想起当年拿破仑带着科兰古〔14〕乘马车从莫斯科仓皇撤退时,内伊曾率领后卫部队亲身战斗过多少日子来着,我想起斯泰因小姐曾是个多么热情亲切的朋友,她谈起阿波里奈尔时谈得多么精彩,谈起他在1918年停战的那天去世,当时群众高喊“打倒纪尧姆”,而阿波里奈尔在神志昏迷之际以为他们在高喊反对他〔15〕,而且我想我要尽我的力量并且尽可能长久地为她效劳,务必使她所作出的出色的工作得到公正的评价,所以愿上帝和迈克·内伊〔16〕帮助我吧。但是让她说的什么迷惘的一代那一套跟所有那些肮脏的随便贴上的标签都见鬼去吧。等我到了家,走进院子上了楼,看见我的妻子和儿子和他的小猫“F猫咪”时,他们都很快活,壁炉里升着火,我就对妻子说,“你知道,不管怎么说,葛特鲁德是个好人。”
“当然,塔迪。”
“可有时她确实会说一大堆废话。”
“我可从没听她讲过,”我的妻子说。“我是做妻子的。跟我说话的是她那个同伴。”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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