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回 两国河滩南客逢北人 千千三师生屠奸淫(第2/2 页)
却说箙太夫人在众多女儿中特别钟爱蟹目夫人。听东国来人说,蟹目夫人梦见神仙显灵,恳请老夫人赦免次团太,但箙太夫人还是半信半疑,没有立即下令赦免。仅隔一日,便从扇谷家的忍冈别馆来人火急禀报。所报不为别事,而是正月二十一日蟹目夫人与河鲤守如因故自杀;同时那个权臣缘连及其属下在铃茂林被一个叫物四郎的犬阪毛野杀死;协助毛野的还有犬田和犬川,他们十分骁勇。另外管领也在那茂林附近被丰岛的余党犬山道节和犬饲、犬村等击败,在十分危急之际,被河鲤孝嗣将敌人挡住,主君好歹算得救。还有五十子城也同时遭到犬冢信乃的火攻,城一度失守,但犬士未占据城池,很快就退出去了;管领定正幸而脱离虎口,现在忍冈城。现已弄清河鲤父子忠诚不二,蟹目夫人和守如是因听了误传而过早自杀的,毫无过失。管领已对此事幡然醒悟,后悔前非。他从那里接连派三次急使往片贝告知此事,箙太夫人非常吃惊,并不胜悲叹,于是将由充找去,愀然对他说:“日前蟹目自杀之事,并非她本人的错,管领醒悟到这一点比什么都好。但他所怀疑的是帮助犬阪毛野的犬田小文吾和犬川庄助之事。那两个歹徒去年六月已被斩首,首级交给了石滨和大冢两处的使者马加乡武和丁田丰实。可是乡武和丰实在回东国途中丧生,小文吾和庄助的首级虽已腐烂,辨不出真伪,但是额藏庄助所持的双刀,不是落叶和小筱,所以那首级恐怕也是与小文吾和庄助同姓名之人的,千叶和大石两家提出这个疑问,并把两把刀也退了回来。如今想来,去年在这里斩首的定是与他们同名之人,这次帮助毛野的那两个人,大概才是真正的小文吾和庄助。虽说如此,那个犬阪毛野胤智,确是盖世无双的勇士。有人说去年六月在信浓路上杀死乡武和丰实的也是由他所为。今年在武藏的汤岛,根据蟹目夫人的密旨,由河鲤权佐守如向他授意,杀了他的杀父仇人龙山缘连。如今从这件事情上回想起来,他一定不是个歹人。因此再进一步推想:从前被毛野杀死的千叶的权臣马加常武和被额藏庄助及其几个朋友们所杀的大石家的守备丁田町进以及卒川庵八郎、军木五倍二、簸上宫六等,在他们死后便听到有人议论他们的奸诈和累累罪行,最近又得到不少证据,已良莠分明。因此起初所恨的额藏庄助和犬田小文吾也不是为非作歹之人。但令人着恼的是,他们是丰岛的余党犬山道节的盟兄弟,竟共同策划危害管领家。这个看法你以为如何?”由充听了恭敬地回答道:“臣万分惶恐并十分感激地听了您的圣谕,诚如您的明鉴,去年斩杀的那个庄助和小文吾,在那时已经禀奏过,一定是同名的他人,这次帮助毛野的无疑是真正的庄助和小文吾。就人情而论,他们帮助犬山道节追杀管领,同时由信乃用火攻夺取了五十子城,似乎令人可恨,但是说句公道话,人当各为其忠义而行事。他们都是义士,所以就不能与常武、缘连等同日而语,而更令人痛惜的是蟹目夫人的丧生。当然现在说也没用了。为铲除扇谷家的蛀虫佞人缘连等,夫人和守如进行了周密的策划,由于传闻的失误而过早地自杀,其忠贞不二的诚心,现已大白,管领也已悔悟前非,夫人死后谁不说她立了大功,这是十分值得庆幸之事。”箙太夫人听了噙着泪水说:“说的是呀!不久前蟹目从遥远的东国派人来,为了因木天蓼丸而被长期关在狱中的次团太之事,她在信中说,汤岛神给她托梦,说那个人无罪,恳求赦免他,有送来的书信在这里。对她的信我并不怀疑,但因有其他想法,所以没有立即降旨。紧接着就听到了五十子城的凶变,心里很不宁静,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蟹目生前得到神谕,为那个罪犯求命,如果不放了那个人,就会对死去的人的来生有妨碍。那个次团太还活着吗?是否还在狱中?”由充答道:“此事本来早就想禀奏,不该让您垂问,但总未得到工夫。那个次团太还活着,遵照您的旨意,经过几次拷问,所供述的始终一致。至于那把木天蓼短刀,他说那本来是一个叫船虫的贼妇藏在怀内的,船虫曾在一度被捕时,又偷偷将那把短刀留在次团太家中,因其他事情未来得及禀报,后来次团太受到土丈二的诬陷,因拿不出可解脱干系的证据来,所以难逃罪责。正在难以断定虚实之际,昨天从五十子城跑来个士兵,听他无意中透露,不料却得到了实情。那个船虫去夏从下野逃跑,流落到武藏的司马海滨。由于她积恶深重受到冥罚,与其奸夫媪内一起,活活被一头凶牛用牛角顶死,并在二人的后背上写明了他们多年的积恶。因此得知船虫在下野的赤岩时所做的不义之事。她被犬村角太郎撵出去,便同缘连从下野到武藏去,在旅店中她窃走了缘连所带的木天蓼短刀。这些都是在她被牛顶死时才知道的,所以看到的人都很害怕,无不认为这是神之所为。此事传到了五十子城,在道节等退去之后,守城的头领根角谷中二和美田驭兰二等让人将那个船虫和媪内的头砍下来挂在高畷的海滨示众。因此石龟屋的次团太很可怜,他是冤枉的。这与他的几次供述都是吻合的。更何况蟹目夫人又根据汤岛神的示谕,破例为次团太请求赦免。在您答复蟹目夫人不久,便传来了凶信,请恕臣冒昧,所以有人在私下议论说,是否因为您的赏罚不符合神意,使无辜的黎民受苦,而有此报应。如能赶快赦免次团太,则将是您为蟹目夫人所做的最好的佛事。”对他的有理有据的谏言,那位勇敢坚强的箙太夫人也感到有些内疚,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她说:“都是我的过失啊!令人惭愧的是,将近七旬的老身却不及蟹目忠贞贤惠,如今才想到,我真糊涂啊!那么今天就赶快把次团太赦免了。然而他将木天蓼丸在家里藏了那么久不禀报,也是有过失的。因有此罪,所以不能留他在领地内,按律应将其驱逐出境。这一点你要向他说清。快去!快去!”由充对她的这个决断非常高兴,领命去遵照执行。本来次团太并不知道这件机密之事,可是在驱逐他时,稻户的侍卫荻野井三郎小声对次团太说:“为了让你知道蟹目夫人的仁慈和片贝太夫人的豪爽,才告诉你。对你的格外恩典是有这样一段秘密的。你一生也不要忘记了这个恩典。当然法度是严肃的,你不要待在这个国内,倘若再犯罪的话,则绝不饶恕。你要记住一定得保守秘密,这是稻户大人的秘旨。”次团太听了骇叹不已,不觉感激得落下泪来。他没工夫表示感谢,被士兵赶着走了约莫有十几里路,到了指定的地方,押送的士兵便离去,急忙回了片贝。
再说百堀鲫三听到片贝的判决,他便在茶馆内等着。在押送的士兵们回去后,便跑出来迎接次团太,向他祝贺后同到茶馆内休息,将带来的衣服和短刀递给他,又打开准备好的饭盒让他吃。在次团太吃饭的时候,鲫三便把在汤岛有幸碰到那个表演拔刀术的艺人物四郎,并得到他相助之事,从头到尾告诉了次团太。次团太也把荻野井三郎对他说的秘密小声告诉了鲫三,同时又对鲫三说,那个名叫物四郎的人,就是犬田和犬川的盟兄弟,他的真名叫犬阪毛野胤智,并把自己听到的他们在石滨和信浓路的血战,以及日前又在武藏的铃茂林报仇之事,也都告诉了鲫三。鲫三听了大吃一惊道:“原来我的恩人也是与犬川、犬田有宿缘的犬士之一。如今回想起来,如果没有缘分,那么即使求他,也不会用那样难得的技艺把猕猴捉住,而取得蟹目夫人的欢心,并且拒受奖赏,只求她将您救出来。真是太巧了。”他不住感叹这个良缘奇遇,接着又说:“可恨的是土丈二与师母之事。”于是他便把他们奸淫不轨之事都详细地小声说给次团太。次团太听了想:“如果不是偶然得到犬阪君的帮助和遇到仁慈的蟹目夫人,我就将因土丈二和呜呼善的诬陷,而做了地狱之鬼。如今幸而困鸟出笼易地而栖,但是乖乖地听候命运的摆布,让那两个狗男女活在世上,我也好不了。这事只好这么办。”他寻思已定,便小声将心里的秘密说给鲫三。鲫三听了毫无异议,他说:“您想得对,我也早有此意。咱们悄悄回小千谷,一同办这件事。到那里以后,可如此这般进行。”他们决定了如何行动之后,次团太说:“鲫三你正好带了刀来,太好了,切不可疏忽大意哟!”他们小声商量着,在黄昏时分打扮停当,急忙离开茶馆,趁着黑夜从小道忙往前走,来到了小千谷与片贝之间一条叫做千千三畷的大路上,这时天还没过二更。因为时间尚早,见路旁有个看野猪的窝棚内无人,次团太便同鲫三躲在那里等待夜深人静。这时,忽见从小千谷那边有个人让随从张着灯向这边走来。同时从片贝那个方向也有个提着灯的人往这边走。他们在看野猪的草棚附近相遇。借着他们的灯光一看没错儿,从小千谷那边来的是次团太的老婆呜呼善,随从是个叫八的食客。另外从片贝那边走来的是其奸夫土丈二,次团太和鲫三从他们提灯上的家徽就猜到了。呜呼善先开口道:“我说当家的,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方才乡长和故老们都回来了,可是只有你还留在那里。听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你回来,所以奴家很不放心。天黑了还不见你回来,急得我坐立不安,我便让八陪着来迎你。”在她说话时土丈二已走近她的身前。他说:“何必那么担心呢?你也知道从今天中午,突然被片贝的衙门传去,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吩咐下来,还不是东家的事情。大致的内容是:盗木天蓼丸的贼人在东路的司马海滨,其罪恶已被揭露,便在那里枭首示众了。因此次团太并非盗贼,但他长期把木天蓼丸放在家中没有举报,也有罪过,所以被驱逐出境,要使众人都知道此事。但让我暂且留下,说还有事要问,其他人可回去了。他们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真好似俊宽僧都的心情,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我觉得自己没罪,一直等到申时下刻,天快黑了,又被叫到里边去,有司们对我说:‘汝日前禀报说次团太是盗窃木天蓼丸的贼人,原来次团太不是盗贼,因此汝有疏忽之罪,本应严办,但格外开恩,这次不予追究。要感谢老夫人,以后须多加小心,去吧!’我被叱责了一顿,总算没事了,但我又气又吓,所以就到城下的酒馆,喝了五六升酒,气才算消了。又吃了些小咸鱼和凉拌菜,来顿夜宵,左一碗儿,右一碗儿地连吃带喝,不觉天就黑了。”呜呼善听了笑着说:“这样虽然放心了,但我怕你出事,为做万一有不测的准备,我就这儿那儿地找了十两黄金揣在怀里,带这么多钱走黑路,这实在让人担心。现在,有你们两个男人在身边,就可放心了。但今后令人担心的却是那个人之事。真倒霉,那个偷刀的贼人如不在东国招供,我们一切就都如意了。如今即使他被驱逐,只要他活着,我们也就睡不得安稳的觉呀。”土丈二听了忙说:“这也太过虑了。被驱逐的罪人,如果藏在本国内,一被告发,他就完蛋了。他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一旦离境,就没有再回来之日了。”他这样一说,八也说:“是这样。”他把灯笼放下忙把烧残的灯芯拿出来扔掉说:“大哥想得很对,如果听到那人藏在哪里,那就太走运了。报告衙门把他抓起来,这次非砍头不可。如果已走得远远的,这辈子就别想再回来了。大嫂得这样想才是。”被这样一说,呜呼善和土丈二都不由得笑了。呜呼善说:“我们真糊涂,为什么不回到家里慢慢地说,在半路上聚在一起长谈,若被人听去那可怎么办?快走吧!”这时风声传来,突然下起了瓢泼般的大雨,三个狗男女,吓得仰天看看说:“你看,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那边还可以看见星光,等一会儿一定会晴。可是这附近也没个人家,到哪里去避雨呢?”他们用袖子捂着头,往那边一看,有个看野猪的草棚,忙说:“往那里去暂且避避,以免把衣服淋湿了,快走!”三人说着一同飞也似地跑到路旁的草棚去避雨,他们哪里知道,今晚那里便是丧生之地。
再说次团太在往小千谷的途中,不料遇到土丈二和呜呼善与八同在这路旁谈话,心想此乃天赐良机,不胜喜悦。他稳住性急的鲫三侧耳细听着,心中暗想:“且听他们说完了再下手。”他看好了位置,手握着刀把,藏起身来,又在观察动静。这时突然下起暴雨,呜呼善和土丈二慌张地争着往里边跑,不料同从里边出来的次团太碰了个满怀。次团太抓住那一对狗男女的前胸,怒不可遏地高声喝道:“奸夫、淫妇,汝等还认得我次团太吗?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呜呼善和土丈二听了吓得“哎呀!”地叫着想挣脱逃走,次团太哪里肯放,飞起一脚便把土丈二踢了个筋斗,跌倒在水田里去了。这下得手,次团太抽出刀来,顺手一刀砍在呜呼善的右肩头上,她“哎哟!”地惨叫一声,鲜血迸出,扑空跌倒。且说八跟在土丈二的身后将待跑进去,听到次团太报名的声音,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扔下灯笼想迈步逃跑,鲫三赶忙追过去,喝道:“你这歹徒哪里跑?”鲫三追到他身边,拔出短刀,可是刀把上的钉子掉了,只有刀把在手,刀已飞到前面掉在草丛中了。八一看这机会难得,回身扑过去,二人便扭在了一起,奋力想把对手摔倒。再说土丈二被次团太摔倒,忍着疼痛站起来,想把他杀死再跑,但腰间未带寸铁,不得已用力拔出田间插的一根木棍子,挥舞着不让次团太靠近身边。次团太毫不在乎,一步步地逼向前去,一刀砍在土丈二的手上。他丢掉木棍想逃,次团太冲上去以凌厉的刀锋把土丈二的后背劈开四五寸,没待他叫出声来便扑通栽倒。这时与八搏斗的鲫三,虽然是摔跤的新手,但有膂力,也有技艺。而八也素好摔跤,身高力壮,而且也有一定的技艺和膂力,二人棋逢对手,谁也难以摔倒谁。大约由于八的寿命已尽,不料被茂盛的夏草绊了一下,脚下一滑便跪在地上。鲫三就势将其推倒,想扑上去刺他的前胸,可是手里没刀了。他回头一看旁边有块手球般的圆石头,这正是难得之物,赶快拿起来,接连地往八的头上砸去,想把头砸烂,八被砸得发断血流,连一声都不吭了。
1 隼人是古代居住在九州的少数民族,其风俗习惯不同于大和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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