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自然不能说是去看未婚妻,非年非节的,他主要是去跟许山谈一谈生意上的事。许山为了种菇时用的立木取材方便,把自己所得的五亩地换成了林地。不过县里看他要林地,给他换了十亩。 木材是绰绰有余了,这山也不能荒着。赵昌今年的罐头做下来,手也熟了,胆子也更大了,打算劝许山去官府赊点梨树去种,以后他收了去做糖水梨罐头。 这不是,因为他去年开始收黄桃,今年本乡乃至本县,都开始跟着种桃树了。赵昌感觉这生意自己一家根本吃不下,肯定会有大户跟官府买机器学着做。他得趁别人没开始,把名号先打出去。 当时培训时先生也教过,要起个响亮好记的名儿,他听了,定的玻璃罐上都有字呢:钜鹿! 就这名号还能不响亮?他跟人介绍都底气足:我赵昌就是在钜鹿立了功才回来做罐头的! 所以赵昌除了把里外里的衣服都换新了之外,也没怎么花钱,就准备一方面扩大生产,一方面增加品种。他们这个地方除了桃,也有梨和频婆。但官府赊的桃树结的果比原来的野桃好吃多了,他想其他果子恐怕也是一样。 所以他就不太愿意收现成的,宁愿叫人重新种。 许山不太会客气,没推辞几下就把赵昌带来的礼物收下了,听赵昌说种梨树的事,他也没什么意见。 “留两亩林子,剩下的都能种上。跟官府赊就行吗?我家没人种过树,难种不?” “不难,你要赊,县里自会有人教。你反正也识字,发你的书再仔细琢磨就行。若是天时不好种坏了,都不要你还,明年还给赊。” 于是许山就点头应下了。 现今小农其实敢跟官府赊帐的还不多,往往是大户才敢如此。但许山这样第一批从军中负伤退出的人,实在是得了官府的好处,回来不但立功的有授田,就是没立功的也各自学到了能传家的本事,顶顶没出息的也能进工坊或者工厂过安稳日子。 所以他没什么犹豫,赵昌家又是赊过桃树种的,他就更敢了。 既然定了主意,他又细细地向赵昌问起收购的事。两人正聊得起劲,许明的声音响起来:“咦,谁买的罐头,伯父你怎么不骂他?” 许有苍老的声音接着便笑骂了起来:“去,去,连伯父也笑话!” 许明便格格的笑起来,赵昌不知怎地一下子想到鲁泥,扭头向外看去。 许明已经进来了,向他行了一礼,坐到了许山身旁,笑道:“赵家兄长来得正好,我有事跟阿兄恐怕商量不出结果,还得请兄长帮着拿个主意。” 许山不由诧异地看着妹妹,有什么事他这个亲兄不能商量,还得让赵昌拿主意? 赵昌看着今年刚满十六,刚蹿了一截个子,虽说也不高但生得壮实又长得白净的许明,她跟瘦黑瘦黑的鲁泥长得一点也不像,不知为什么却又让他觉得看到了鲁泥。 他不觉露出了笑容,温和地道:“你说,我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是这样。”许明端着开了的罐头,没顾得上吃,说起了正事,“我先生找我谈,说我各科都学得还行,但是不突出。工厂里最需要的机械我还有点弱,再学下去大概能去厂里做个工师,或者做个会计,都可以。要不我以后再学医也行。” 许山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不是很好吗?” 不要说她一个女孩子了,他要是学得进去,他就把菇房给兄长们做,他去做工师、做会计、做医士,都好。 赵昌也不明白,不过他还是笑着拦了拦许山:“你听她说嘛。” “就是,你听我说完嘛。”许明怼了兄长一句,继续道,“我本来也就这么想的。不过先生说今年要开始实行考举了,官府出题来考,就跟工坊考试招人一样,考中的就能安排做吏呢。” 哗啦一声! 许山家里还没有打新家具,用的仍是过去的矮几,席地而坐。许山激动之下猛的一站,把面前放待客点心的矮几给撞了一下,放着的碗滚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你能做官吏了?” “考中才行呢。我今年十六,正好可以考。” “那你考啊,咋还要人拿主意,你不考还想做什么!” “哎呀阿兄,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赵昌忍着好笑,把许山按坐下来,示意许明继续说。 许山偷眼看了看兄长,思忖着他的接受程度,慢慢地道:“先生说了这事之后,我没立刻决定,四处打听了一阵——我们学校可是连县令家的子女都有呢。” 原来不是今天才得的消息,也亏这小女子忍得住,许山瞪大了一双眼,恨不得把妹子拎起来抖抖,让她少说点废话,赶紧说要紧事啊。 “我听说啊,现在的官吏不好做,想升官也不容易。考中了,要是没出色的本事,可能一辈子就在乡里打转,还担着责任,事繁责重,未必比进工厂好。” 许山气得想打她,这说的什么话呢,乡间小吏,哪是别的能比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官吏的威风,咋这么不懂事呢。 赵昌却渐渐品出味了,试探着问:“你是觉得,做这样的小吏,跟做个工师也没什么不同,不值当特意去考吗?” “是啊。”许明眼睛亮晶晶的,她就知道跟阿兄说不通,还是这个姊夫脑子活络能听明白。 “那你想我拿什么主意?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那个,我那个……”许明吞吞吐吐地瞄了眼许山,小声道,“先生还说了一件事。大王要派人出海,到海外一个大岛上开疆拓土设立郡县。要是肯去那里,将来起码也是个县级起步,我就想……去……” 许山目瞪口呆。 赵昌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让他想起了鲁泥。 ---------------------- 鲁泥下班之后没舍得坐车,靠两条腿走回家,走出了一身汗。 她这个瞎省钱的毛病本来已经改过来了。当初收下赵昌的定情铜簪之后,她就不但舍得给自己吃喝,也舍得给自己打扮,更不用说坐车这种用小钱省大力的花费了。 但现在没办法,真不是她舍不得那一文钱,是她一家子都来临淄了,虽说也找了活干,但不等他们稳定下来,就这一文她也不敢乱花。 她那个小院门口此时乱哄哄的,母亲领着一串小孩儿在门口给父母发孩子:“哎,黑狗你慢点,你阿母还在街口呢你就跑……榆花今天尿在身上,我给她换洗了……小陶今天特别好,跟我家鲁禾还学了两个字,你回去考他看看……” 鲁泥没急着挤进去,站门口笑嘻嘻地看,等那些母亲把自家孩子接走,聊天也聊完了,母亲费女才看见她倚墙那儿笑,不由上来就给了她一下:“乐什么乐呢,不回家。” “乐你呗。我让你做这个,你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说学不会临淄人讲话,我看你这不挺好,也挺乐意吗?” “什么人啊,这么笑你亲母!” 费女说着又要来一下,鲁泥一矮身,从母亲胳膊下溜进了院子,问:“阿父和大兄呢?” 她这个穷家,穷得过去家人之间的关切都表现在高喉咙大嗓子的斥骂上。母亲怕他们兄妹几个出去玩下水淹死被人拐走又或是随便怎么的死掉,防止的方法就是用打骂来恐吓他们。当然,依然恐吓不住,谁让她实在没时间管他们呢。 习惯成自然,就是现在她都时不时上手,只不过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力道,真拍上来也不过是轻轻的。 现在妹妹和弟弟大概正在放学路上,父兄来得比母亲晚,这几天刚到,一直在找活干,今天是找着了吗,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