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怀着这样的想法,项梁自然一时不能让项羽回师了,至少要压着让西域诸国看到跟随楚国的好处之后,才能另派人来镇守。 不错,对于这样将来可能起大作用的地方,自然要保证军事上的万无一失和政治上的绝对可靠。换别人来,项梁根本不放心。 项羽就只能待在八月龟兹酷热的阳光下,目送货物被搬上了驼驼的背,驼铃悦耳,渐渐远去。 他这次征西还带来了棉花种子,抢时间种了下去,八九月间棉花陆续进入采摘期,他又压着当地人学着采摘,将棉花打包,交给商队带回去。 这些棉花将在河西走廊被纺织成布,然后再运到西域贩卖。 这是件很有趣也很无奈的事,端看站在哪一国的角度去看了。 从他国的角度来看,关中收的棉花都卖到齐国了,又从西域收棉花来用,简直好笑。卖了又收,你直接不卖不就好了嘛。 可是从楚国的角度去看呢?关中陇上的棉花收下来自己织布?自用一部分没问题,剩下的怎么卖?连自家的贵族都不愿意买楚国自产的棉布。 齐国又不肯卖他们的机器,他们的棉布明显更加细密,不像他国织出的布,对比之下肉眼可见稀疏。更糟糕的是,连价格也没有优势。 所以除了农家自耕自织消耗去一些之外,连城里稍有财力的平民都只愿意买齐国的棉布来用。 除了布匹,齐国还向各国销售毛巾,那种柔软、带着毛圈、吸水力极强的棉巾很快风靡诸国,官员贵族之家,每人每个月至少得换上几条使用吧? 难不成你家棉巾一条用一个月?不会吧,不会真的有贵族一条棉巾用一个月吧? 关中的棉花,不卖给齐国,留在自己库房里干什么呢,织一匹就亏一匹的钱啊。 但西域又是极适合种棉花的地方,连齐国人都说种出来的棉花品质特别好,可惜路途太遥远,这种原材料不经水路万里迢迢用马车运到关中,再运到齐国,石头都得卖出黄金价来。 所以楚国最终只能选择把自己的棉花走水路辗转卖给齐国,然后也不会把西域棉花费事运到关中,而是就近在新得的河西走廊收西域棉花纺织,再卖回西域。 这可能是对楚国最有利的方式了,至少还能从西域收取一波利润。也是逼不得已的方式,项梁如今做梦都想要齐国的机器,可是齐国的现状是他们从来没应对过的情况,史书上连个例子都找不到,细作去都得傻眼。 只有派人过去定居,再花几年学习,才有可能学会齐国操纵机器的那一套。项梁确实已经派人在这么做了,但是一来需要时间,二来成不成也不好说。楚国上下的聪明人也很多,已经看出来齐国那是一套完整的学问,就算搬一两台机器回来用处也不大。 所以,于楚国而言,这是件极可悲的事情。 项羽不是不懂这些,项梁常常与他谈论,只是他到底自恃武力,最最悲观的时候也不过想着:大不了打穿西域,夺了那安息国的地盘,正好找机会杀了熊心,楚王换我叔父来做。至于叔父家的兄弟,那怎么能比得上他,太子自是由他来做。 至于项梁愿不愿意让他做太子,项羽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父亲是长子他是长孙,项氏由他继承也没什么不对;钜鹿一战打掉了秦军主力,论军功他是毫无异议的第一,项氏的事业不由他继承由谁继承;自小由叔父养育,叔父教导他花的心思可比教导自己儿子多,项羽一点没跟自己叔父外道。他相信叔父是公正的,也相信若是必须打下西域和安息才能立足,也只有他来做项氏之主才能完成。 只是亲自到西域走了一回,项羽打穿西域再攻安息的念头有所动摇。 这破地方还能不能行了,他简直要热死了!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称王! ------------------------------------- “这地方待多少年也不能习惯,太热了。” 南越王韩川出城三十里迎王后归来,只在太阳下站了一小会,就觉得浑身的水都给太阳吸走了,赶紧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忧心忡忡地问左右:“王后信中一直说无事,该不会是报喜不报忧吧?” 左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低眉敛息,由最会说话的侍卫出来安慰大王了。 林芦并没有安坐于番禺当她的王后。可能是在齐国做监国的王太后习惯了,她并没有多想就与韩川一起听政治政。而韩川并不长于军事,当任嚣大病一场不能带兵,赵佗又请求北上之后,她就坐不住了。 南边夷人作乱一时不能平靖,新建的农场与橡胶林常常受到骚扰,又很难发动大军在山林间跋涉寻找这些人。林芦便让他照顾好两个孩子,自己亲自前往坐镇。 既然对方没有大军侵袭,她也便拣起儿子的故技,将当年韩信训练过的那批人抽出来,分成小股队伍,在山林间追踪那些作乱之人。 一旦找到对方藏在山间的寨子便占了,建立起属于南越国的哨所,一点一点将南越实际控制的区域推出去。 这件事还没有完成,是她收到了韩川的信,得知韩信要去东州,关切之下提前回转了。 南越这种边疆之地,从上到下都不太注重礼仪,虽然出迎三十里搞得很隆重,但是王后的车驾到了之后也没多少花样,韩川直接上了车,就催着回去了。 “别在外面耽搁了,赶紧回去吹风。” “就是那个电风扇?已经能用了?” “能用能用,我现在已经离不得它了,那就是我半条命啊。” 可惜车里不能用,韩川抓着扇子给两人扇风,看妻子又黑了一层,心疼不已:“你非得自己去,又不是什么大患!” “不管那就是大患了。现在多少地方要橡胶?以前只是车轮要用,现在电线也要,许多机器上也要,我们辛辛苦苦种上几年,还没割胶,就让那些人毁了,你愿意?” 可能是天热,林芦现在说话又急又快,还有点冲。韩川被她说得无语,递过凉茶给她:“喝点清火的,你看你这脾气。” 林芦自己扇了扇风,还是觉得心里燥,在车上就问起了韩信的事情,忧道:“阿信不去就是阿武去,总是我的儿子,哪个去我都是一样牵挂。只是阿信向来懂事,明知道他的身份不合适远行出海,还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担心的是他那个梦!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要让我知道是哪个害他,我定要亲自发兵去战!” 韩川打了个寒颤。妻子自从领兵之后也不太一样了,遇事直接就想着发兵去灭国,凶得嘞。他本来也为这件事担心,这时只能先给妻子顺毛:“等南越安定了我们回去细问,伯南会告诉我们的。现在离得这样远,你就别为这件事揪心了,容易上火。” 林芦就是为这事回来的,怎么可能不揪心。回去澡都没洗,先将两个小儿揉在怀里宠爱了一番,便在风扇下吹着风,把韩信的回信仔细读了几遍,又写了信过去。搁笔时想了想再次回信的时间,她忍不住叹息:“他们说的电台和电报,什么时候才能用上。阿信去了东州,秋冬换了风向才有船回转,再把信带过去,又要到明年入夏了。” 韩川这次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夫人这就说错啦。虽说伯南这一趟去还是借风力,只能在夏季出行,但只要等到明年,我们就有船可以随时前往东州了。夫人要是想他,坐船沿岸北上,数日便到!” 林芦可是真惊着了,又惊又喜,不由在他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你故意不在书信中与我说,就骗我回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