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三角谍战 肯·福莱特 8531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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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吗呢?”

“和你一起进餐。”她说。

苏莎的母亲去世时,她父亲还挺硬朗的。

她当时十一岁,大得足以懂得死亡,又小得不知如何应对。她父亲一直平静,这令人安心。他知道什么时候留给她单独哭泣、什么时候让她穿戴整齐出去吃饭。他毫不避讳地跟她谈月经,高高兴兴地陪她去买新乳罩。他赋予了她生活中的新角色,她成了家中的主妇,指点清洁工,列出该洗的衣物清单,在礼拜日上午分发雪莉酒。到十四岁的时候,她已经管起家中的财务。她对她父亲的照顾也比她母亲要强。她会扔掉破旧的衬衫,代之以同样的新衬衫,不让她父亲察觉。她学会了可以安全地生活,并为人所爱,哪怕没有母亲。

父亲赋予了她一个新角色,他当初对她母亲也是这样。而且,同她母亲一样,她一边继续扮演着这个角色,一边叛逆着这个角色。

他想让她待在牛津,先读本科,再读研究生,然后做一名教师。那样就意味着,她得永远在他身边照顾他。她说,她才智不够,心中不安地感到这无非是别有用心的借口,她想找一份工作,可以冠冕堂皇地离开家,几周之内只能照顾她父亲一次。在高空飞行,离牛津有数千英里之遥,她为中年乘客提供餐饮服务,可内心却不清楚她是否改变了什么。

从车站步行回家,她想到自己陷入了千篇一律的生活,不知能不能自拔。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爱情,如同她的其余生活一样,也是令人困乏地遵循着一条老路。朱利安快四十岁了,是个专攻苏格拉底之前的希腊哲学讲师:他聪慧、细心又让人无可奈何。他干什么都离不开药品——做爱要吸大麻,工作要服用芬妥胺,睡眠要吃硝基安定。他是离了婚的,但没有孩子。起初,她觉得他有意思、有魅力、男人气十足。他们上床的时候他喜欢让她在上面。他带她去上演实验戏剧的伦敦末流剧场看戏,参加花样百出的学生聚会。但这一切全都淡漠了,她意识到他并不对女性当真很感兴趣,他带她出去是因为她挽着他很中看,他喜欢有她陪伴只是因为她对他的知识印象深刻。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讥讽他上辅导课时的滑稽装束。后来嘛,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有时候,她跟她的同龄人或者小些的人上床,主要是对他们的躯体有欲望。通常她都会失望,而且他们最终也会感到厌倦。

她已经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和纳特·狄克斯坦定下约会。他是那种真真切切的压抑型人物:比她年长一代,显而易见地需要照顾和关心。最糟不过的是,他曾经钟情于她的母亲。在第一眼的印象中,他和其他人一样是个父辈级的人物。

她告诉自己,他毕竟有些不同。他是个农民,不是学者,在她约会过的人当中,他大概是读书最少的了。他没有坐在牛津的咖啡馆里空谈,而是去了巴勒斯坦。他能够用右手抬起冰箱的一端。在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中,他不止一次地让她出乎意料地感到惊讶万分。

她心想,纳特·狄克斯坦也许会打破那条老路。

也可能是我又一次在自欺。

纳特·狄克斯坦从帕丁顿火车站的一个电话亭里给以色列大使馆打了电话。接通之后,他说要找商务信贷处。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机构,那只是摩萨德信息中心的代号而已。一个带有希伯来口音的年轻人接了电话。这使狄克斯坦异常高兴,因为他知道真的有人以希伯来语为母语,看来那种语言再不是已死的语言了,这不是好事嘛。他知道通话会被自动录音,所以就单刀直入地说出正题:“快去找比尔。对手的存在危及销售业务。亨利。”他不等对方确认就挂断了电话。

他从火车站走回旅馆,一路在心中想着苏莎·阿什福德。他要在明天晚上与她在帕丁顿见面。她将在一个朋友的公寓里过夜。狄克斯坦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他记不起只是出于兴致带一名女子外出就餐的经历。少年时期,他身无分文;战后他又太过紧张和尴尬;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差不多就没了和女士约会这种习惯。当然,和同事,或者和农庄的人在纳扎列斯逛完商店,是聚过餐的,但是带一位女性,只有两个人,完全是为了彼此相伴的愉悦……

你该怎么做?你得用你的车接上她,穿上你的晚餐装,给她一盒用长丝带捆扎的巧克力。狄克斯坦在车站与苏莎会面,他既没有开车,也没有着晚餐装。他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呢?他连以色列的豪华餐馆都不晓得,更不用说在英格兰了。

他独自漫步穿过海德公园,不禁失声大笑起来。一个四十三岁的男人陷入这种局面是可笑的。她知道他不再纯真,但显然她并不在乎,因为是她主动邀请共同进餐的。当然她也知道好餐馆在什么地方和要点什么菜。这毕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问题,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准备享受一番。

这时候刚好工作要中断一下。既然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在和皮埃尔·波尔格谈话并由他决定是否中途放弃之前,他就无事可做。那天晚上他去看了一场叫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法国电影,那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叙述优美,声音中带有明显的拉丁美洲口音。电影没演到一半,他就退场了,因为那情节要让他落泪,而一整夜那声音都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早晨,他到宾馆附近的一处电话亭,又给大使馆打了电话。接通信息中心后,他说:“我是亨利。有回话吗?”

那声音说:“到九万三千去,明天再说。”

狄克斯坦说:“回答:议事日程在机场的通知栏。”

皮埃尔·波尔格将于明日九点半飞抵。

四名间谍以职业的耐心坐在汽车里,随着天色渐暗,他们都一声不吭,两眼紧盯。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是皮奥特尔·图林,他是个中年壮汉,身穿雨衣,手指敲击着仪表板,发出类似鸽子踩着屋顶的声响。亚斯夫·哈桑坐在他的旁边。大卫·罗斯托夫和尼克·布宁坐在后座。

尼克在第三天找到了那个传递人。那天他整整花了一天时间监视科奇堡街上的让-莫内大厦。他发出了一条肯定的辨认信息:“他穿着办公室西装的样子不大像个同性恋者,但我很有把握他就是那个人。我敢说他在这里上班。”

“我本来应该猜到的。”罗斯托夫当即说,“如果狄克斯坦怀有秘密使命,那么为他提供情报的人不会是来自机场或者阿尔法酒店。我本该首先派尼克到欧洲原子能共同体去的。”

他在同皮奥特尔·图林说话,但哈桑在一旁听着,就接口说:“你不可能把事事都料到的。”

“我就是能。”罗斯托夫告诉他。

他吩咐过哈桑去弄一辆大型的深色车。他们眼下坐的这辆美国别克虽然有些惹眼,不过倒是黑色的,里面也宽敞。尼克跟踪着那个欧洲人一直到家,此刻他们四名特工便坐在靠近那栋坡地房的石子路上守候着。

罗斯托夫痛恨狄克斯坦这种绵里藏针式的间谍勾当。太老掉牙了。这完全是二三十年代在维也纳、伊斯坦布尔、贝鲁特这类地方惯用的伎俩,而不适用于1968年的西欧。你在街上抓住一个平民,把人捆进汽车,暴打一顿,然后让他给你交出情报,这种做法实在太危险。你可能被过路人看到,人家会毫无畏惧地到警察那里报告他们所目睹的情况。罗斯托夫喜欢事情具有可预见性并能够被干脆利索地解决,而且他愿意用头脑胜过用拳头。可是随着狄克斯坦不浮出水面的日子愈久,这名传递人对他们来说就变得愈加重要了。罗斯托夫必须弄清他把什么给了狄克斯坦,而且他必须在今天就弄清楚。

皮奥特尔·图林说:“要是他出来就好了。”

“我们不用着急。”罗斯托夫说。他说的不是真话,但他不愿意他的小组急不可耐、犯下错误。为了缓和紧张气氛,他继续说着:“当然这一切都是狄克斯坦干过的。他做过了我们已经做了和正在做着的事。他盯着让-莫内大厦,他跟随这个人回家,然后在街上的这处地方等候着。这个人走出来,去了同性恋夜总会,于是狄克斯坦就掌握了这个人的弱点,加以利用,把他变成了提供情报的人。”

尼克说:“最近两个星期,他都没去那家夜总会。”

罗斯托夫说:“他已经醒悟,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尤其是爱情。”

“爱情?”尼克的语气里含着嘲讽。

罗斯托夫没有应答。

夜色愈浓,路灯亮了起来。从敞开的车窗吹进来的空气稍稍有些湿润:罗斯托夫看到围着灯光有一两圈薄雾。水汽来自那条河。在六月份下雾真是求之不得。

图林说:“看看这个。”

一个穿双排扣外衣的金发男子沿街快步向他们走来。

“现在保持安静。”罗斯托夫说。

那人在他们监视的房子跟前停住了脚步。他按下门铃。

哈桑把一只手放到了车门把手上。

罗斯托夫嘘声说:“先别。”

阁楼上的网格窗帘一下子拉到一旁。

那个金发男子跺着脚等候着。

哈桑说:“是那个情人吧?”

“看在上帝的份上,闭嘴。”罗斯托夫告诉他。

过了一分钟,前门打开了,金发男子走了进去。罗斯托夫瞥见一眼开门的人:就是那个传递人。门关上了,他们的机会失去了。

“太快了。”罗斯托夫说,“妈的。”

图林又用手指敲击了,尼克抓耳挠腮。哈桑绝望地唉声叹气,仿佛他早就知道这样等待是愚蠢的。罗斯托夫决定要杀杀他的气焰。

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图林说:“他们要在屋里度过一个晚上呢。”

“如果他们让狄克斯坦抓住了把柄,大概就不敢在夜晚外出了。”罗斯托夫说。

尼克问:“我们进去吗?”

“有一个问题。”罗斯托夫答道,“他们可以从窗户看到谁在敲门。我猜想他们不会给生人开门的。”

“那个情人可能会过夜的。”图林说。

“很可能。”

尼克说:“我们干脆闯进去吧。”

罗斯托夫没理睬他。尼克总想来硬的,但他在没得到命令之前,不会动手蛮干。罗斯托夫在考虑他们现在可能要动手抓住这两个人了,那就更棘手、更危险了。“我们有火警器吗?”他问。

图林打开面前的储物盒,抽出了一支手枪。

“好的。”罗斯托夫说,“只是你不要开枪。”

“没有装子弹。”图林说。他把枪塞进了他的雨衣兜里。

哈桑说:“要是这对情侣一起过夜,我们要不要在早晨抓住他们?”

“当然不行。”罗斯托夫说,“我们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干。”

“那该怎么办呢?”

“我还没有决定。”

他一直想到半夜,这时候,问题自行解决了。

罗斯托夫半闭着眼观察着门道。他在门刚打开的瞬间就注意到了动向。他说:“马上。”

尼克第一个跃出了汽车。图林是第二个。哈桑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了情况,然后便尾随而出。

那两个人在互道夜安,年轻的站在便道上,年长的身穿睡袍,就在门里。年长的,也就是那个传递人探出身子,拥抱着他的情人。在尼克和图林跳出汽车,奔向他们时,他俩都惊慌地抬起了头。

“别动,不要出声。”图林向他们亮出手枪,用法语轻声说。

罗斯托夫注意到,尼克扎实的威胁技术和极富专业的声音让那个线人不自觉地站到了那年轻人身旁稍微靠后的地方。

年长的说:“噢,我的天,别,请到此为止吧。”

“上车。”图林说。

年轻的说:“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干吗不放过我们?”

罗斯托夫在后座上眼看耳听,心想这是他们决定是安静地跟着走还是制造麻烦的时刻。他的目光向昏暗的街道的两头迅速扫视,空无一人。

尼克感到年轻的那个想违抗,就紧紧抓住他两条胳膊的腋下部位,不容他动弹。

“别伤害他,我去就是了。”年长的那个说。他迈步出了楼门。

他的朋友说:“你们要进地狱的!”

罗斯托夫心想:见鬼。

年轻些的在尼克的紧握中挣扎着,后来又想踩尼克的脚。尼克向后退了一步,用右拳给了他后腰一下。

“别,皮埃尔!”年长的说,声音很大。

图林扑向他,把一只大手捂在他的嘴上。那人扭动着,挣脱了头部,高喊“救命!”。图林赶紧又捂住他的嘴。

皮埃尔一条腿跪到了地上,痛苦地哼唧着。罗斯托夫靠坐在汽车后座上,隔着敞开的车窗叫道:“撤!”

图林把那个年长的提起,夹着他脚不沾地地横过便道,朝汽车走来。皮埃尔突然从尼克那记重拳中缓过劲来,全速跑开。哈桑伸出一条腿将他绊倒。那小子摊开四肢,烂泥似的倒在石子路上。

罗斯托夫看到邻楼上面的一扇窗户中亮起了灯光,再这样纠缠下去,他们都会被捕的。

图林牢牢控制着那个传递人,把他塞进了汽车后座。罗斯托夫紧攥着他,对图林说:“我已经控制住他了。发动汽车吧。赶快。”

尼克已经把那年纪轻的男子从地上拽起,提着他向汽车走来。图林坐进司机的座位,哈桑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罗斯托夫说:“把那楼门关上,蠢货!”

尼克把那年轻人塞进汽车,放到他朋友的身边,然后坐到后座,让两名俘虏夹在他和罗斯托夫中间。哈桑把那栋房子的大门关上,跳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图林飞快地把车驶离了路边。

罗斯托夫用英语说:“全能的耶稣·基督,真他妈邪乎。”

皮埃尔还在呻吟。年长的那个说:“我们从没干什么伤害你们的事吧。”

“是这样的吗?”罗斯托夫回答道,“三个夜晚之前,在迪克斯街的夜总会里,你把一个文件包交给了一个英国人。”

“爱德·罗杰斯吗?”

“他不叫那个名字。”罗斯托夫说。

“你们是警察吗?”

“说不上。”罗斯托夫想让这个人明白他想要的东西,“我没兴趣搜集证据立案,再把你送上法庭。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公文包里装的东西。”

一阵沉寂。图林回头问道:“我要不要开出城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

“等一等。”罗斯托夫说。

那年长的说:“我这就告诉你。”

“绕着城开车吧。”罗斯托夫吩咐图林。他盯着那位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人,“那就说吧。”

“那是一份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电脑的打印件。”

“上面的情报是什么?”

“获准运输的可裂变物质的详情。”

“可裂变的?你指的是核物质?”

“黄饼、金属铀、核废料、钚……”

罗斯托夫在座位上向后一靠,眺望着车窗外闪过的城市灯光。他的血液激动地涌流着:狄克斯坦的行动逐渐清晰可见了。获准运输的可裂变物质……以色列人想要核燃料。狄克斯坦会寻找清单上的两种东西之一,要么是有人打算在黑市上出卖的一罐铀,要么是他可以窃取的交付的铀。

至于他们一旦得手之后,拿这东西干什么呢?

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那个人开口说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你们这会儿能放我们回家吗?”

罗斯托夫说:“我得有一份那份打印件。”

“我不能再弄一份了,上次消失的那份就足以令人生疑了!”

“恐怕你非干不可。”罗斯托夫说,“要是你愿意,在我们拍摄之后,你可以送回办公室去。”

“噢,天啊。”那人叹了口气。

“你别无选择。”

“好吧。”

“开回他的住所去。”罗斯托夫告诉图林。他又对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那个人说:“明天晚上把打印件带回家,当晚有人会到你的住处来拍照。”

大型小轿车在城里的街道上穿行。罗斯托夫感到这次行动终归没什么可担心的。尼克·布宁对皮埃尔说:“甭看着我。”

他们驶抵了那条石子路。图林把车停下。“好啦。”罗斯托夫说,“让这年长的下车。他的朋友陪着我们。”

这位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职员像是被刺痛般的高叫了一声:“凭什么?”

“以防你会打退堂鼓,明天对你的上司招出一切。年轻的皮埃尔给我们充当人质。下去吧。”

尼克打开了车门,让那人下了车。他在便道上站了一会儿。尼克回到车里,图林开走了车。

哈桑说:“他没事吧?他会照办吗?”

“直到他的朋友回去之前,他会为我们工作的。”罗斯托夫说。

“然后呢?”

罗斯托夫一语未发。他心里在盘算把他们两个都灭口可能更谨慎。

这是苏莎的梦魇。

那是河畔那栋绿白相间的房子里的一个夜晚。她独自一人。她洗了个澡,在热气蒸腾的水里泡了好长时间。随后,她走进了主卧室,坐在三侧镜前,用她母亲的缟玛瑙盒子里的爽身粉擦抹着身体。

她打开了衣橱,原以为会发现母亲的衣物被虫蛀了、褪了色,从衣架上脱落,因陈旧而变得破烂,可事实并非如此:衣服一件件全都干干净净、崭新如初、完美无缺,只是带有一些淡淡的卫生球味道。她挑了一件白如尸衣的睡袍,穿到身上。然后上床睡下。

她躺着不动,有好长时间,等候着纳特·狄克斯坦来到他的艾拉身边。晚上变成了深夜。河流在轻声低诉。门打开了。那人站到了床脚边,脱掉了衣服。他卧到她的身上,当她明白过来那不是纳特·狄克斯坦而是她父亲的时候,她的惊慌就像大火的第一颗火星一样爆出了。而且她本人也早已死去,随着睡袍碎成一袭灰尘,她的头发散落开来,她的肌肤萎缩,脸上的皮肤干瘪抽皱,露出牙齿和头骨,即使那男人还在她身体里猛力抽送,她已经变成了一具骷髅。于是,她尖声高叫,一次又一次地,直叫到惊醒自己,她躺在那里,浑身是汗,怕得发抖,不明白为何没人冲进来,问问她出了什么事,后来,她明白过来,松了口气,原来连尖叫也在梦里,这才缓过劲来。她模糊地想着这梦境的含义,慢慢地沉沉睡去。

早晨,她恢复了平素的欢快,只是情绪中可能存在着不确切的小小阴霾,如同晴空中的一丝乌云。她已不记得那个梦,只晓得一度有什么事烦恼着她,不过,她已经不再忧虑,因为梦境毕竟取代了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