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狄克斯坦打算窃取一些铀。”亚斯夫·哈桑说。
大卫·罗斯托夫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思绪在想着别的事情。他在琢磨着如何摆脱亚斯夫·哈桑。
他们漫步走在卢森堡旧城的巉岩脚下的山谷之中。这里,皮特鲁斯河的两岸遍布着草坪和观赏树,小径蜿蜒其间。哈桑说着:“他们在涅杰夫沙漠中有一座核反应堆,那地方叫作迪摩纳。法国人帮他们建立此地,可能还为那里提供燃料。不过,六日战争之后,戴高乐切断了枪支供应,因此很可能也切断了铀的供应。”
罗斯托夫心想,这倒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最好还是用热烈同意来减少哈桑的疑虑:“这是摩萨德十分地道的行动方式,外出偷盗他们所需要的铀。”他说,“那些人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有这种背靠墙的心智,使他们无视国际外交的精妙细节。”
罗斯托夫能够比哈桑推测得稍微远一些,这也是他如此得意扬扬又忧心忡忡地要把那个阿拉伯人排除一段时间的原因。罗斯托夫了解埃及在卡塔拉的核工程,而哈桑对此几乎肯定一无所知——他们何必把这样的秘密告诉卢森堡的一名特工呢?
然而,因为开罗一向不善保密,以色列人大概同样知道了埃及原子弹的事。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呢?建立自己的基地,为此他们需要——用那个欧洲原子能共同体的人的话说——“可裂变物质”。罗斯托夫认为,狄克斯坦要设法弄到为以色列原子弹所需的一些铀。但哈桑却得不出这样的结论,至少目前还不成,而罗斯托夫不打算帮助他,因为他不想让特拉维夫发现他已经多么接近了要害。
当晚他拿到印制件之后他就会益发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因为正是从那份清单里,狄克斯坦可能会选中自己的行动目标。罗斯托夫自然也不想让哈桑掌握那一情报。
大卫·罗斯托夫的血涌了上来,他激动难抑。他有了那种下棋时的感觉:当对方走了三四步形成一种定式时,他就会看出攻击会从何处而来,他又可以怎样扭转局面,予以击溃。他并没有忘记他进入这场与狄克斯坦短兵相接展开对抗的初衷,在克格勃内部他同上级菲利克斯·沃伦佐夫之间的其他冲突,这场以尤里·安德罗波夫为裁判,以得到数理学校那地方为奖品的竞争,但他已将那件事的起因置诸脑后。如今真正推动他让自己保持紧张、警觉,并磨尖他无情冷血刀刃的,是鼻孔中猎物的气味和这种奋力追踪的刺激。
哈桑挡着他的路。这个哈桑热切又业余,感人又笨拙,还会向开罗汇报一切。相比狄克斯坦,此时他才是大卫·罗斯托夫更危险的敌人。罗斯托夫心想,不管哈桑出过什么错误,他毕竟不愚蠢。事实上,他具备足够狡猾的智力,这是典型的东地中海人式的做派。看来,他的资本家父亲遗传给了他不少。他会意识到罗斯托夫不想留下他碍事。因此,罗斯托夫得给他一件实实在在的工作去做。
他们走过阿道尔夫岩石下,罗斯托夫站住脚回头望去,目光穿过桥拱流连于山间美景。这使他联想起牛津,随后,他一下子想好了拿哈桑怎么办。
罗斯托夫说:“狄克斯坦知道有人在跟踪他,大概也把这件事跟你的碰面联系到了一起。”
“你这么看吗?”哈桑说。
“好吧,你看。他去执行一件使命,碰上了一个阿拉伯人,那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他就突然被跟踪了。”
“他肯定会想,可他并不知道。”
“你说得不错。”罗斯托夫瞅着哈桑的面孔,意识到这个阿拉伯人就是喜欢听他说“你说得不错”。罗斯托夫自忖,他并不喜欢我,可他愿意得到我的赞同,愿意极了。他是个骄傲的人,我可以利用这一点。“狄克斯坦得验证一下。”罗斯托夫继续说,“我说,你进了特拉维夫的档案吗?”
哈桑耸了耸肩,显示着他那旧贵族的漫不经心:“谁晓得呢?”
“你和其他特工——美国的、英国的、以色列的,经常有面对面的接触吗?”
“从来没有过。”哈桑说,“我十分小心。”
罗斯托夫差点没笑出声来。事实是哈桑这个特工实在是微不足道,根本就没引起主要间谍机关的注意,而且也没做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因而自然也没有与其他间谍打交道的机会。“既然你没进档案。”罗斯托夫说,“狄克斯坦只能和你的朋友谈话。你们俩有共同认识的人吗?”
“没有。大学时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反正,他无法从我的朋友们那里打听到任何情况。他们对我的秘密生涯毫无所知。我不会到处跟人们说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罗斯托夫说,努力控制着他的不耐烦,“可是,狄克斯坦所能做的只有随便问问你的一般表现,看看符不符合秘密特工的迹象,比如说,问一些类似于你有没有接过神秘的电话、有没有突然消失、有没有有意不向别人介绍的朋友……好啦,有什么牛津的人你现在还保持来往的?”
“在同学当中没有。”哈桑的语气已经变得支吾应对了,罗斯托夫知道他的目的就要达到了。“我倒是时不时地跟一些教职员有联系,尤其是阿什福德教授,他有一两次把我引见给打算为我们的事业提供资助的人。”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狄克斯坦也认识阿什福德。”
“当然认识。阿什福德曾经主讲闪语,那是狄克斯坦和我都有的课程。”
“这就是啦。狄克斯坦所要做的只需造访阿什福德,在念及往事时提到你的名字。阿什福德就会告诉他你做的事情和你的表现。这样狄克斯坦就知道你是间谍了。”
“这有点撞大运吧。”哈桑将信将疑地说。
“丝毫没有。”罗斯托夫欢快地说,尽管哈桑说得没错。“这是很普通的技能。我自己就使用过。行之有效呢。”
“如果他接触过阿什福德……”
“我们就有机会重新抓住他的把柄。因此,我想让你去一趟牛津。”
“噢!”哈桑没有看出这次谈话的真正指向,如今果然陷入彀中了,“狄克斯坦可能只是打了个电话……”
“可能吧,但亲身前往询问要轻易些。到时候你可以说你在城里,只是顺路来聊聊过去的事……打国际长途就没那么自如了。出于同样的原因,你还是要亲自跑一趟,而不是打电话。”
“我觉得你是对的。”哈桑不情愿地说,“我原本打算我们一读到打印件,我就马上向开罗报告的……”
这正是罗斯托夫竭力要避免的。“好主意。”他说,“不过,要是你能够说你重新抓住狄克斯坦的小辫子,那样的报告看着就更棒了。”
哈桑站住脚看着景色,向远处眺望,似是想尽力看到牛津。“咱们回吧。”他突然说,“我走得够远了。”
该表示亲切了。罗斯托夫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哈桑的肩头。“你们这些欧洲人够柔弱的。”
“别想跟我说,克格勃的人在莫斯科都过着艰苦的日子。”
“想听一个苏联的笑话吗?”他们爬上谷坡,朝公路走去时,罗斯托夫说,“勃列日涅夫告诉他的老母亲,自己多么功成名就。他给她看他宽敞豁亮的公寓——配有西方家具、洗碟机、冰箱、仆人,应有尽有。她一语未发。他又带她到他在黑海边上的度假别墅去看——那是一栋有游泳池、私人海滩、更多仆人的大型别墅。他母亲依旧印象不深。他又带她乘坐他的吉尔车到他的猎场,向母亲展示了漂亮的原野、枪支、猎犬。最后他说:‘妈,妈,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呢?你不感到骄傲吗?’这时她说:‘挺好的,列昂尼德。可是,共产党要是回来了,你该怎么办呢?’”
罗斯托夫对自己的故事放声大笑,但哈桑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觉得这故事可笑吗?”罗斯托夫问。
“不那么可笑。”哈桑回答他,“你对那样的笑话放声大笑是罪过。我没有负罪感,所以我不感到可笑。”
罗斯托夫耸了耸肩,心想:谢谢你,亚斯夫·哈桑,这是穆斯林对西格蒙·弗洛伊德的回答。他们走到了公路上,站了一会儿,看着汽车飞速驶过,哈桑喘过气来。罗斯托夫说:“噢,听我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当真干过阿什福德的妻子吗?”
“只不过一星期四五次。”哈桑说,他开怀大笑了。
罗斯托夫说:“现在谁有负罪感了呢?”
他早早地就到了火车站,偏偏列车又晚了点,因此他不得不等上整整一个小时。这迫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把《新闻周刊》从头到尾地阅读了一遍。她笑靥如花,小跑着穿过了检票栏杆。和昨天一样,她伸出双臂搂住他,亲吻着,不过这一次吻的时间更长了。他原本模模糊糊地期盼着她身穿长裙,披着貂皮围巾,就像银行家的太太夜间外出到特拉维夫61号夜总会去时的装扮。不过,苏莎当然属于另一个国家的另一代人:她穿着直抵及膝裙的高筒靴,丝质衬衣外面套着像头牛士穿的绣花背心。她的脸上没有化妆。两只手也空空的:没有外衣,没有手袋,没有过夜的小盒。他俩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相视微笑着。狄克斯坦现在确切地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像前一天那样伸出手臂让她挽着,这一姿态似乎使她感到高兴。他们走到出租汽车站。
他们坐进车里以后,狄克斯坦问道:“你想到哪儿去?”
“你没有订座位吗?”
他心想,我该预订个桌子的。他说:“我不了解伦敦的饭店啊。”
“国王路。”她对司机说。
车启动之后,她瞅着狄克斯坦,说:“喂,纳撒尼尔。”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他喜欢这么叫。
她选中的切尔西饭店小巧、昏暗又时髦。他们向一张餐桌走去时,狄克斯坦觉得他看到了一两个熟面孔,他竭力想着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肠胃一下子紧缩起来。随后他意识到他们是他在杂志上见到过的通俗歌手,才重新放松下来。他很高兴能够一直这样放松,尽管这个晚上他难得地这样度过。他还感到高兴的是,其他在这里吃饭的人什么年龄的都有,因为他曾经担心,他会是看着最老的人。
他们就座之后,狄克斯坦问道:“你是不是把你的小伙子朋友都带到这儿来?”
苏莎给了他一个冷笑。“这是你头一次说不聪明的话。”
“我没有失礼吧。”他恨不得踹自己一脚。
她说:“你喜欢吃什么?”那尴尬的时刻过去了。
“在家里我吃很多素淡、健康的大锅饭。我外出住宾馆时,就吃味浓的大块肉。我喜欢吃的那种东西是你在任何什么地方都找不到的:烤羊腿、肉排和腰花布丁,兰克夏火锅。”
“这正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她笑着说,“只是你不懂什么时髦、什么不时髦;更主要的,你根本不在乎。”
他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西服翻领。“你不喜欢这套西装,是吧?”
“喜欢。”她说,“你买的时候,大概就已经过时了。”
他决定从托盘里取些烤牛排,她拿了些煎猪肝,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要了一瓶勃艮第酒:更精美的葡萄酒恐怕做不了煎猪肝的下酒菜。他所具备的葡萄酒方面的知识勉强可以应付。不过,他让她喝了大部分:他的胃纳有限。
她对他讲了她服用麦角酸二乙基酰胺时的感受。“难以忘记啊。我可以感受到我里里外外的全身。我能听到我的心跳。我触摸到皮肤时,感觉好极了。而一切东西的颜色……不过,问题在于:是药品为我显示了奇异的东西,还是药品使我变得奇异了?那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新方式呢,还是只是综合了你当真以新的方式看待世界之后,你会有的感知呢?”
“从那以后,你就没再需要那玩意了吧?”他问。
她摇着头。“我不愿意失控到那个程度。可是我知道了那是怎么回事倒是很高兴。”
“我就是因为这个而讨厌醉酒——失去了自主意识。尽管我肯定吸毒和醉酒不是同一范畴。不管怎么说吧,我喝醉的那两三次,我并没有找到开启宇宙的钥匙。”
她做了个罢休的手势。她的手纤细瘦长,和艾拉的一模一样。狄克斯坦突然间回忆起艾拉也曾做过完全同样的优雅手势。苏莎说:“我不相信毒品是解决世界问题的办法。”
“那你相信什么呢,苏莎?”
她迟疑了一会儿,脸上挂着淡笑,凝视着他。“我相信你所需要的一切就是爱。”她的声调中有一丝自卫,似乎预见到随之而来的嘲讽。
“那种哲学恐怕对一个时髦的伦敦人比对一个严阵以待的以色列人更有吸引力吧。”
“我琢磨,要想改变你是白费功夫。”
“我应该以此为幸。”
她盯视着他的眼睛。“你从来不知道你的幸运。”
他低头看着菜单,说:“该要点草莓了吧。”
她突然问道:“告诉我你爱谁,纳撒尼尔。”
“一个老妇、一个孩子和一个幽灵。”他脱口答道,因为他一直这样自问,“那个老妇人叫作埃斯特,她牢记着沙俄的往事。那孩子是个叫莫蒂的男孩。他喜欢《金银岛》。他父亲死于六日战争。”
“那个幽灵呢?”
“你想要些草莓吗?”
“好的,请吧。”
“要奶油吗?”
“不了,谢谢。你不打算告诉我那幽灵的事,是吗?”
“我一知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当时是在六月份,正是草莓最好的时候。狄克斯坦说:“现在告诉我你爱谁吧。”
她“嗯”了一声,然后想了一会儿。“嗯……”她放下了匙子,“噢,废话,纳撒尼尔。我觉得我爱你。”
她的头一个念头是: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进了我的脑海?我干吗那么说?
她随后想到:我才不在乎呢,我说的那是真话。
最后是:可我为什么爱他呢?
她也说不上来理由,可她知道爱上他的那些时刻。有两次机会她得以窥见他的内心,从而发现了真实的狄克斯坦:一次是在他说起三十年代的伦敦的时候,另一次是他提到父亲死于六日战争的那个孩子的时候。这两次时间,他都放下了他的面具。她原以为她会看到一个躲在墙角被吓坏了的小个子男人。事实上,他却是以一个强壮、自信而坚定不移的男子汉形象出现的。在那样的时刻,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犹如一种强烈的气味,让她觉得晕眩。
这个男人稀奇古怪、难以捉摸又强大有力。她想接近他,理解他的头脑,了解他的秘密想法。她想触摸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感受那双抓着她的强劲的双手,在他激情落泪时盯视他的伤感的棕色眼睛。她想要他的爱。
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纳特·狄克斯坦明白,一切全都错了。
苏莎还只有五岁的时候,就和他有了关联,那时候,他是个懂得和孩子及小猫交流的和和气气的大人。如今他又在开发那种童稚的情感。
他爱过艾拉,可是艾拉死了。他同她那长得很像的女儿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够健康。
他不仅仅是个犹太人,而且是个以色列人;不仅仅是个以色列人,还是个摩萨德的特工。在所有的人当中,他尤其不能爱上一个有一半阿拉伯血统的姑娘。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漂亮姑娘热恋上一名间谍,那间谍必须反躬自问:她可能为哪一家敌对的间谍机关工作。
多年以来,每当一名妇女对狄克斯坦有好感的时候,他都会找到类似的理由冷漠处之,对方迟早明白过来后也就失望地走开,而苏莎这么快地令他猝不及防就战胜了他的潜意识,并且成了他产生怀疑的另一个理由。
一切全都错了。
可狄克斯坦并不在乎。
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她计划过夜的那套公寓。她邀请他进去——她那位公寓主人的朋友外出度假去了——他们一起上了床,而就在这时候,他们的问题来了。
起初,苏莎以为他是过于激动了:他俩站在狭小的走廊里的时候,他强悍地抓着她的双臂,粗暴地亲吻着她,她拿起他的双手放到她的乳房上时,他呻吟着:“噢,天啊。”她脑海中闪过那玩世不恭的念头:我以前见过这个,他被我的美貌所征服,他会不顾一切地强奸我,而五分钟之后,他就会沉沉睡去,鼾声大作。这时,她从他的亲吻中挣脱出来,看着他那双柔和的棕色大眼睛,心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算不上一场戏。
她引领着他进了只有一张床的小小的卧室,窗外是院中的景色。她经常来这里,简直就像是她自己的闺房了。的确,她的一些衣物就放在柜橱和抽屉里。她坐到床边,脱下了鞋。狄克斯坦站在门厅里,观察着。她抬头看着他,微笑着。“脱衣服吧。”她说。
他关掉了灯。
她陷了进去,就像吸了头一口大麻后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生长在伦敦东区,可是个以色列人;他是个中年的中学生;他瘦小,却壮得像匹马;表面上不善交际,还容易紧张,可内里却十分自信和异常有力。这样一个人在床上会怎么样呢?
她钻进了被子,不免好奇他何以愿意摸着黑做爱。他钻进来,躺到她身边,亲吻着她,这次吻得很轻柔。她用双手抚遍他那又瘦又硬的身躯,张开嘴迎着他的亲吻。他迟疑片刻,便呼应起来,她猜想,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吻过,至少没有这样长时间吻过。
他现在用指尖温柔地触摸、探索她了,当他发现她的乳头硬挺起来,说着“噢!”的时候,声音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抚爱丝毫没有她从先前的种种经历中感受到的那种轻易的熟巧:他简直像个……哎,像个童男子。想到这里,她在黑暗中发笑了。
“你的乳房真漂亮。”他说。
“你的也是。”她摸着他的胸脯说。
魔力开始起作用了,她沉醉在激情之中:他粗糙的皮肤,他腿上的体毛,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味。随后,她突然觉察到了他的变化。由于没有明显的原因,她一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遐想:因为他虽然仍在抚爱她,她此时却感觉到那只是机械而僵硬的触摸,他在想着别的事情,她失去了他。
她刚要问他,他却收回手,说道:“不成了。我干不来了。”
她有些惊慌,竭力压抑着。她畏惧了,不是因为她自己——你已经深谙在那些你的时刻,那些硬挺的戳刺,丫头,更不消说那些柔软的了——而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反应,万一他是废人或是过于羞愧,和……
她用双臂搂着他,紧紧地搂着,嘴里说道:“你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走开。”
“我不走。”
她想开亮电灯,看看他的面孔,但此时这么做看来不大合适。她把面颊贴到他胸脯上。“你在别处有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