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三角谍战 肯·福莱特 567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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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斯罗机场的酒吧间里,大卫·罗斯托夫又要了一轮酒水,决定跟亚斯夫·哈桑赌上一把。问题依旧是,如何制止哈桑把他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开罗的一个以色列双面间谍。罗斯托夫和哈桑两个人都要回去做中期述职汇报,因此,现在就必须作出决定。罗斯托夫准备让哈桑了解全部情况,然后对他的职业操守提出要求——就是如此吧。反之,就是刺激他,而眼下,他需要这个人做盟友,而不是可疑对象。

“看看这个吧。”他给哈桑看一篇译电文。

致:大卫·罗斯托夫上校,通过伦敦站

自:莫斯科中心

日期:1968年9月3日

上校同志:

谨此回复你的g/35-21a号电文,知你需要与我们的r/35-21号电文中涉及的那四条船相关的进一步情况。

机动船斯特罗姆堡号,2500吨位,荷兰船主,在荷兰注册,最近易主。一个名叫安德烈·帕帕郭泊鲁斯的船舶代理人以150万西德马克的价格为利比里亚的萨维尔船运公司购买了该船。

萨维尔船运公司于今年8月6日在利比里亚企业服务有限公司的纽约办事处登记,以五百美元一股的资金开业。持股人为纽约的一位律师钟利先生和一位名叫罗伯特·罗伯茨的先生——他们的地址统一由钟先生的事务所保管。利比里亚企业服务公司按照常规为对方提供了三名董事,这三人都在当天立即办了辞职手续,来新公司任职。前面提及的帕帕郭泊鲁斯接手成为董事长和总经理。

萨维尔船运公司还以8万英镑购买了一艘承重1500吨位的机动船——吉尔·汉密尔顿号。

我们在纽约的人访问了钟先生。他说,罗伯茨先生从街上来到他的办事处,没有留下地址,并且用现金付费。他看上去像是英国人。详细描写在这儿的档案中,但无甚助益。

帕帕郭泊鲁斯倒是为我们所知。他是个富有但国籍不明的国际商人。他的主业是做船运代理业务。据信,他总钻法律的漏洞。我们没有他的地址。在他的档案里有可观的材料,但相当多的部分仅供参考。据信,他曾于1948年与以色列的情报机构合伙做过生意。然而,他没有已知的政治倾向。

我们将继续收集涉及清单中的全部船只的资料。

——莫斯科中心

哈桑把那张纸还给罗斯托夫。“他们是怎么掌握到这些东西的?”

罗斯托夫动手把回函撕成碎片。“全都在这样那样的档案里。斯特罗姆堡号出售一事会在伦敦劳埃德船厂的通告里。我们在利比里亚的参谋中有人会从蒙罗维亚的公告中获得萨维尔船运公司的详情。我们在纽约的人从电话簿中得到了钟的地址,而帕帕郭泊鲁斯的个人情况在莫斯科的档案中有所记录。这里边除去帕帕郭泊鲁斯的档案,没有秘密可言。解决问题的首要窍门就是要找到可以去哪里询问这些问题。松鼠们精通此道。这全是他们的工作。”

罗斯托夫把碎纸片扔进一个大个的玻璃烟灰缸内,点火烧掉。“你们的人也该使唤松鼠的。”他补了一句。

“我希望我们正在这方面进行着。”

“你自己去揣摩吧。不会对你有害的。你甚至可以得到创建这项工作的职位,对你的前途大有帮助呢。”

哈桑连连点头:“也许我会吧。”

新叫的酒水送来了:罗斯托夫的伏特加,哈桑的杜松子酒。罗斯托夫很高兴哈桑积极响应了他的友善的建议。他检验着烟灰缸里的纸灰,确认电文彻底烧光了。

哈桑说:“你估计狄克斯坦躲在萨维尔船运公司的背后吧。”

“是的。”

“如此说来,我们该对斯特罗姆堡号采取什么措施呢?”

“嗯……”罗斯托夫喝光了他的酒,把杯子放到桌上,“我猜想他拿到斯特罗姆堡号,才能够实施对阔帕列里号的具体策划。”

“这可是个花费挺大的计划。”

“他还可以再把船卖掉嘛。不过,他也可以在劫持阔帕列里号的时候利用斯特罗姆堡号——到目前为止,我还看不清他怎么干。”

“你会像安插图林到阔帕列里号那样,也在斯特罗姆堡号安排一个人吗?”

“没意义。狄克斯坦肯定会甩掉原有的船员,换成以色列水手。我得想些别的事情。”

“我们知道斯特罗姆堡号现在哪里吗?”

“我已经问过松鼠了。到我回到莫斯科的时候,他们就有答案了。”

哈桑的航班在广播呼叫。他站起身。“我们在卢森堡见?”

“我不敢说。我会通知你的。听着,有些事情我得说说。还是先坐下吧。”

哈桑坐下了。

“我们刚开始一起在狄克斯坦的事情上合作时,我跟你很对立。我如今感到后悔,我向你道歉,可是我要告诉你,其中自有原因。你知道,开罗并不安全。在埃及的情报机构中肯定有双面间谍。我一直担心——到现在还担心——你给你的上司的每一份报告,都会通过双面间谍返回到特拉维夫,这样,狄克斯坦就知道我们离他有多近,从而采取逃避行动。”

“我赞赏你的直言不讳。”

赞赏,罗斯托夫心想:他喜欢这个。“然而,你现在已经全面深入我们的内部计划了,因此我们要商讨的是,如何防止你所掌握的情报不致返回到特拉维夫。”

哈桑点点头:“你有什么建议吗?”

“嗯。你当然得报告我们已经发觉的事情,可是我希望你涉及细节时尽量含糊其辞。不要给出姓名、时间、地点。受到逼迫时,埋怨我就是了,说我不肯让你分享全部情报。除去你非汇报不可的人,别跟任何人谈及。具体地说,别跟人说萨维尔船运公司、斯特罗姆堡号或者阔帕列里号。至于皮奥特尔·图林在阔帕列里号上的事——就忘掉好了。”

哈桑面露不安:“还剩下什么可以报告的呢?”

“有的是呢,狄克斯坦、欧洲原子能中心、铀,与皮埃尔·波尔格的会面……你只消说出一半情况,你在开罗就是英雄了。”

哈桑还是没有被说服。“我会像你一样坦率。要是我照你的办法去做,我的报告不会像你的那样给人深刻印象了。”

罗斯托夫苦笑了一下:“是不公平吗?”

“不是。”哈桑承认说,“你理应得到大部分功劳。”

“何况,你我之外没人会知道两份报告不一样。最终你会得到所需要的全部功劳的。”

“好吧。”哈桑说,“我含糊点就是了。”

“好极了。”罗斯托夫向一个侍者招了下手,“你还有些时间,走以前抓紧再喝一杯吧。”他向后仰靠在椅子上,迭起二郎腿。他感到心满意足:哈桑会照他的叮嘱去做。“我盼着回家呢。”

“有什么计划吗?”

“我打算带上玛利亚和儿子们到海滨待几天。我们在里加湾有一所别墅。”

“听着蛮不错。”

“在那儿很愉快——可没你要去的地方暖和。你到哪儿去——亚历山大吗?”

广播系统中传出最后一次哈桑的航班的呼叫,阿拉伯人站起了身。“没那么走运。”他说,“我准备把全部时间都泡在脏兮兮的开罗。”

罗斯托夫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亚斯夫·哈桑在撒谎。

德国人输掉那场战争时,弗朗茨·阿尔伯里奇·佩德拉的生活就毁了。他在半百之年,身为德国军队的职业军官,一下子无家可归,一文不名,而且失了业。于是,和千百万其他德国人一样,他重新创业了。

他成了一家染料厂的推销员,只赚小数额的回扣,没有固定的薪金。1946年时还勉强有几个客户,到了1951年,德国的工业正在复兴,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佩德拉处于有利的位置,抓住了新的机遇。他在威斯巴登设立了办事处,那里地处莱茵河右岸的铁路交叉点,预期能够发展成一个工业中心。他的产品清单在增长,签约客户的数量也在上升。不久,他就兼售肥皂和染料,并获准进入彼时主管着驻德美军占领区的当地基地。在艰苦的岁月里,他学成了一个投机分子,如果一名美国负责采购的军官需要瓶装的消毒剂,佩德拉就会购进十加仑大桶装的消毒剂,在租来的仓库里,把大桶分装成二手的小瓶,贴上“弗·阿·佩德拉特殊消毒剂”的标签,转手出售,获得大宗利润。

买进大桶装的,再分装成小瓶,这在购买原料加工制造中只是一小步。第一桶弗·阿·佩德拉特殊工业用清洁剂不再被简单地叫做“肥皂”,而是在同一座租来的仓库里经掺兑后重新合成,最后转卖给美国空军,用来维护飞机引擎。公司业绩遂蒸蒸日上。

在五十年代后期,佩德拉读到了一本关于化学战的书,进而赢得了一大笔防务合同,为中和各种化学武器的系列制品提供一系列解决方案。

弗·阿·佩德拉变成了军用物资供应商,规模不大,但安全可靠,有利可图。那座租来的仓库已经扩建成一座几栋平房的小院。弗朗茨再婚了,还做了父亲。他的原配死于1944年的战争轰炸。但他内心依旧是个投机分子,当他听说一座小山似的铀矿落价时,便嗅到了一笔利润。

那些铀属于比利时的一家公司,叫做化学总会。该公司是经营比利时非洲殖民地比属刚果丰富矿藏的一家企业。在1960年的撤离期间,该公司坚持未走,但在获悉留下的公司最终仍会遭到驱逐之后,该公司赶在闭关之前全力以赴地将尽可能多的原材料海运回国。在1960年至1965年间,该公司在靠近荷兰边境的自己的精炼厂里寄存了大量的黄饼。不幸的是,此时禁止核试验条约签署了,当该公司终于从刚果遭逐时,已经没有几家铀的买主了。黄饼待在密封的地窖里,耗散了本已不足的资金。

弗·阿·佩德拉在制造其染料的工艺中,实际上并不使用很多的铀。然而,弗朗茨热衷于这类赌博:既然价格低廉,他就可以通过精练赚点小钱,而如果铀的市场好转——看来迟早会涨价——他就可以大捞一笔。于是他就购进了一些。

纳特·狄克斯坦当即喜欢上了佩德拉。那个德国人年及七十三岁,精神矍烁,头发未谢,双目闪光。他们在一个星期六相会。佩德拉穿着色彩鲜艳的夹克和黄褐色的裤子,说着一口带美国腔的流利英语。他给了狄克斯坦一杯当地产的赛科特香槟。

起初两人都互存戒心。毕竟,他们在那场对两人都残酷无比的战争中曾经敌对作战。但狄克斯坦一贯相信,敌人不是德国,而是法西斯,他只担心佩德拉可能会不安。看来佩德拉一方也有同感。

狄克斯坦事先从他在威斯巴登的旅馆里打了电话,约定好见面。他的电话受到热情的应接。当地的以色列领事馆提前告诉了佩德拉,狄克斯坦先生是高级的军需官,揣着大宗采购的清单,正在前来的途中。佩德拉于是提议在星期六上午到工厂小转一圈——因为那时候厂里没人,参观后在他家共进午餐。

如果狄克斯坦是个真正的军需官,这次参观之后,他就会托词不再做这笔生意了,那座工厂缺乏德国效率的闪光的示范形象,不过是拼凑起来的几间破旧小屋和充满刺鼻恶臭的大杂院。

狄克斯坦熬夜研读一本化学工程的教科书,准备好了几个有关搅拌器和缓冲板、材料处理和质量控制,以及包装方面的知识性问题。他依靠语言障碍来掩饰任何外行的失误。看来还算行之有效。

那种局面很特殊。狄克斯坦得扮演买主的角色,在卖主向他推销时,做出一副犹豫不决和不明朗的姿态,而实际上,他在希望把佩德拉诱进一种那个德国人不能也不愿割舍的关系。他要的是佩德拉的黄饼,但他不打算开口要求。相反,他要尽量把佩德拉推进一种境地,要他依靠狄克斯坦解决他的生计。

巡视了工厂之后,佩德拉开着一辆崭新的奔驰车带他来到山坡上面的一栋农舍式的宽敞住宅。他们在一扇大窗户前落座,啜饮着赛科特香槟,而弗劳·佩德拉——一个四十多岁的欢快的美妇——在厨房里忙碌着。狄克斯坦暗想,把一位潜在的客户在周末请到家中午餐,多少有些犹太人的生意之道,只不清楚佩德拉是否考虑到了这一点。

窗户俯瞰着山谷。下面有一条宽宽的河流缓缓流淌,沿岸边是一条窄窄的公路。镶有白色百叶窗的灰色小屋一簇簇地沿河排列,葡萄园顺山坡而上,经过佩德拉的住房,直抵山上的森林线。狄克斯坦思量着,若将来我要是打算在寒冷的国度安家,这里倒是个好去处。

“嗯,你怎么想?”

“是这里的风光,还是你的工厂?”

佩德拉微笑着耸耸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