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滔天的怒火几乎将我淹没，我冷笑一声，下了狠劲抽出手腕。

裴章抓得太狠，我的手腕被他的指甲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裴章愣了愣。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这么过分……”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满是决绝。

“你们爱娶谁就不娶谁，我不想管，我和你们兄弟两个，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我背着包袱转身离开。

裴章气急败坏的在后面大喊。

“凌娇娇！

你会后悔的！

除了我们还会有谁收留你！”

裴律的声音越发冰冷。

“凌娇娇，你现在走，我们就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牡丹娇笑连连。

“哎呀，她都是吓你们的，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难道要把自己卖进青楼？”

我充耳不闻，顶着寒风一步步走向摄政王府。

天边突然落了雪，落到我身上浸湿了本就单薄的里衣。

我冷得发颤，牙关紧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知摔了多少回，终于来到摄政王府的门前。

我敲响了摄政王府的大门，握着玉佩的手不断颤抖。

出乎意料的，传说中杀伐果断能止小儿夜啼的摄政王，竟是一个眉目温和的男子。

“深夜登门，姑娘有何指教啊？”

我吸了吸鼻子，递过手中的玉佩。

“我叫凌娇娇，我想好了，我来嫁你。”

摄政王眉头一挑，眸光如浸透了水一般，潋滟动人。

“原来是王妃来了，请进吧。”

他一路把我抱进了王府。

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一堆太医围着我嘘寒问暖时，我还是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阿娘传我这个玉佩的时候，说这是我的抓周宴上，太后赏我的。

当时太后笑言，说我和她儿沈彦有缘，不如定个娃娃亲，以后给她当儿媳妇。

后来太后去世，皇上一道旨意把沈彦送去边关，又传出他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天煞孤星，娃娃亲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兜兜转转，戏言还是成了真。

沈彦亲自喂我喝了药，又替我掖好被子。

“睡吧，本王在这守着你。”

我眼睫一颤。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嫌弃我……”

想到自己和裴家兄弟纠缠的名声，我顿了顿，说不下去了。

沈彦乐了。

“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媳妇，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你。”

“再说，你还没嫌我是天煞孤星呢。”

他和传闻里一点都不一样，我也很快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明，让我疲惫的精神都得到了放松，是这段时间我睡得最好的一天。

刚睁开眼，就见沈彦守在我床边。

“饿了吧？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好让王妃尝尝本王的手艺。”

桌上摆着清粥小菜三两碟，又有几份我平时常吃的点心，连茶水都是我最爱的一款。

我心里一暖，对自己找的新夫婿也有了期待。

吃完饭，沈彦替我涂好药，又摸出一张请帖来。

“裴家两个兄弟迎了一个花魁入府，大摆宴席，邀了本王去，王妃可要同去吗？”

他顿了顿，小心地观察起我的表情。

“王妃不用担忧，如果不想去本王就把请帖烧了，专心在家陪王妃。”

我笑起来，牵住了他的手，

“去呀，当然去，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和王爷的婚礼，也该给他们送份请帖。”

去赴宴前，沈彦派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礼服，我上身一试，竟都是合身的。

我转头去看他，他摸了摸鼻子。

“王妃的尺寸我每年都有记，现在还是太仓促，没做什么准备，过几日叫几个绣娘上门，专门给王妃做衣服。”

我心里一暖。

他准备得已经够多了，就连房间都是按我还在家时的模样还原。

只是长辈一句笑言的娃娃亲，我和他都没见过几面，没想到他会这么重视。

临出门时，沈彦往我腕上套了个镯子。

我看着这个镯子，浑身一震！

这个镯子和我娘传给我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个镯子看起来更新。

“本王也是刚收到的消息，找遍了全京城的工匠，才打出这一个来，只是还有些不像……”

我眼眶一下酸了，握紧了他的手。

“已经很像了，谢谢你…”

沈彦点点头，替我拢好斗篷，又将我护在身后，挡住了刺骨的寒风。

摄政王府的马车上各种暖炉锦衾一应俱全，一直到裴府门口，我都没受半点风。

快要下车时，我听见了裴律的声音。

“恭迎王爷，王爷不是一向乘马吗？怎么今日换了马车？”

“本王今日带王妃参宴，王妃身子骨弱，受不得风寒。”

说罢，他便掀开了车帘一角，要扶我下马车。

“王爷独身多年，何时有的王妃？若要办婚宴可一定要邀请裴某。”

等我下了马车，裴律已经回了府去找牡丹。

我和沈彦携手入府，又一次踏足这个地方，我只感觉熟悉又陌生。

男女客宴席分开，我去了女客区，刚要进门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腕。

是裴章，他一身红衣，倒像个新郎官。

看见我时，他先是一喜，马上又拉下脸来。

“你跑到哪里去了！

家里没有女主人，牡丹入府很多东西都布置得不妥当！”

“你身上这些衣服哪里来的？算了，牡丹马上要出来了，你赶紧去扶她出来，然后开宴的时候认她当妹妹！”

我只觉得好笑。

“裴公子，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裴章的眉头皱成一团。

“你闹够了没有？今天对牡丹真的很重要！”

我扯回手腕，上好的衣料都被裴章拉皱了，我心头又激起几分火气。

“关我什么事？你再拉拉扯扯我就要喊人了！”

眼看真的有人往这边望，裴章忍了又忍，最后没好气道。

“行行行，你不就是想让我和我哥认错吗？我先跟你说对不起行了吧。”

“这是牡丹的大日子，你别耍脾气了，你离家出走的事我们都没传出去，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要是宣扬出来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做人！”

我冷冷地看着他。

“请你自重，败坏我的名节，我夫君会生气的。”

裴章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对着我身后招了招手。

“哥，你来得正好，太可笑了，凌娇娇说她有夫君了，真就张口就乱说啊！”

裴律也穿着一身红衣，看见我时眼里划过一抹惊艳，随即又冷下声音。

“别闹了，娇娇，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我和阿章都不吃这一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以前都没看出来，裴家兄弟不仅狼心狗肺，一个个还这么自信。

还没等我说话，牡丹穿着凤冠霞帔出来了。

“姐姐，你为了气我怎么都能说出这样的谎话来，我和裴家两个哥哥可以相信你，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说着，她夸张地捂住了嘴。

“姐姐，你身上的衣服比我当花魁时穿的还贵重，你不会把自己卖进青楼了吧？”

她这话刚说完，裴家兄弟的表情就变了。

裴章当即跳脚：“凌娇娇！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青楼女子都是千人骑万人枕的，你为了气我们还自甘堕落入了贱籍？”

裴律也一脸不赞同，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娇娇，你也太任性了，好在家里还有余财，你乖乖认个错，等牡丹的大日子过完，我们就去把你赎回来。”

“不过入了贱籍你的身份就没有牡丹高了，今后裴府由牡丹当家，我们会娶你入门当个贵妾。”

我看着他们的作态，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发呕。

年少时我骤然失了双亲，整日垂泪，裴家兄弟与我形影不离，日日哄着我。

“娇娇，不要怕，我们会一直保护你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八抬大轿娶你进门，让你掌家！”

“娇娇，哥哥会让你成为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子，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昔日的誓言犹在耳畔，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牡丹是青楼女子出身，那她岂不是就是你们口中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我话一说完，牡丹的脸色就白了，她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裴家兄弟急了，一个语无伦次的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一个看着我满脸怒容。

“凌娇娇，你实在太过分了，我们没有给你送请帖，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真是给你骄纵惯了！

马上给牡丹赔罪，不然我们当着全体宾客的面把你丢出去，看你颜面何在！”

还没等我回嘴，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在身后响起。

“你们要把谁丢出去啊？”

我回头一看，是沈彦。

他给我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就站在了我身侧。

牡丹见他生得俊俏，眼睛一亮，又恢复了又娇又嗲的声线。

“这个女人是个青楼女子，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我们正要把她赶出去呢，惊扰了贵客，实在抱歉…”

沈彦嗤笑一声，突然将我揽在怀里。

“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污蔑本王的王妃！

来人，掌嘴！”

牡丹顿时花容失色，“噔噔噔”

后退了好几步。

裴家兄弟也齐刷刷地看向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凌娇娇，你是骗我们的对不对？你根本不认识王爷，你怎么可能是他的王妃！”

两个大太监拉住不断乱动的牡丹，“啪啪”

就是几个大耳刮扇在她脸上。

几耳光下去，牡丹姣好的容颜已经又红又肿，连牙都打掉半颗，隐隐透出血迹。

她哭叫着去喊裴家兄弟。

“裴大哥哥，裴二哥哥，好疼…啊！

你们救救我！”

裴家兄弟却谁也顾不上她，只顾盯着我。

“娇娇，你是骗我们的对不对？”

“凌娇娇！

你回来吧！

之前我们都是说的气话，只要你回来，你还是裴府的女主人！”

我眨了眨眼，觉得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荒谬。

“如你们所见，我已经是摄政王妃了，管王府忙着呢，怎么还会想当什么裴府的女主人。”

沈彦低笑一声，揽我揽得更紧了些，又扫视了裴家兄弟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