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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 深碧色 23087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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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萧窈的?形容很不妙。

船头悬着的?花灯透出柔和的?光,照出她狼狈的?面容。

像涂多了?燕支,红霞从脸颊蔓延至脖颈,本应规整的?衣领被?扯松了?些,露出纤细的?锁骨。

肌肤如细瓷,在灯火下分外莹润。

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双眼。

萧窈生?着双极好看的?杏眼,眼睫浓密纤长,眼瞳澄澈,亮如星辰。被?她满怀期待看着时,便是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总难免心软。

可如今,这双眼中仿佛盈着层水雾,眼尾微微泛红。

眼波流转间,带着分外动人的?意味。

崔循初时只以为她又在胡闹,有意作弄人,责备的?话已经到?了?舌尖,见此?情形后愣住了?。

便是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事出有因。

干燥的?手指扶在萧窈腕上?,感?受到?热切的?温度,与异常剧烈的?脉搏。

崔循错开视线,垂眼看向船板:“可是身体不适?为何如此??”

“有人害我……”萧窈吸了?口气。

这一路过?来,萧窈心中极为慌乱,生?恐算计她的?人会追上?来,也怕被?不熟悉的?人撞见自?己?这副模样。

她能觉察到?自?己?的?力气逐渐流逝,原本的?焦躁烦闷,逐渐演变为其他?。

若真?为不怀好意之人所见,说不准会如何。

这种慌乱的?情绪,在见到?崔循之后消散许多。

无?论两人有过?何等过?节,她对崔循又有怎样的?成见,都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不必担忧崔循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更不用担忧他?会以此?相胁。

眼见萧窈已经不大站得稳,崔循侧身,请她进了?船舱。

“今日宴上?,我喝了?两三盏酒,被?婢女?打湿衣衫,便随她去客房更衣……”萧窈捋着思绪,并没觉察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半路觉察到?不对,便逃开了?。”

崔循倒了?盏茶,放置她面前:“稍待片刻,我令人请医师来……”

话音才落,还未起身,就被?萧窈拦下。

纤细柔软的?手毫无?阻拦地覆在他?手上?,无?衣料相隔,亲密而暧昧。

“不是病,”萧窈艰难地咽了?口水,轻声?道,“我被?人下了?药。”

崔循身形一僵。

他?方才见着萧窈眉眼尽是春情的?模样,不敢直视,心中已隐约有所怀疑。眼下听她亲口认下,心绪依旧乱做一团。

隐隐的?,还带着些怒气。

谁敢如此?对她?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肖想、图谋她?

萧窈此?刻却并没心思想这么多,她只觉难受,体内那股不知名的?火逐渐蔓延开来,四肢百骸都感?受不适。

体温升高,热得难受,触碰到?崔循时才得以稍稍缓解。

他?平素面色犹如寒冰霜雪,不近人情,而今整个人也像是块凉玉,肌肤相接时,触感?极好。

萧窈不自?觉贴近了?些,几乎整个人依偎在他?怀中,十指逐渐相扣。

“崔循,”萧窈额头抵在他?肩上?,闷声?道,“你帮帮我……”

崔循脊背已经抵着船舱,退无?可退,整个人僵硬得如同木头,试图推开萧窈。

只是才拉开些许距离,又被?她不依不饶地黏上?来。

她通身好似筋骨都酥软了?,趴在他?怀中,像是团绵软的?云,轻飘飘的?。

崔循目光垂落,看着她鬓上?摇摇欲坠的?珠花,只觉嗓子发紧,沉默片刻后低声?问:“你要我如何帮你?”

萧窈分不清他?是当真?不明白,还是有意拿腔作调,一时气结。

索性偏过?头,殷红的?唇落在他?如玉般的?脖颈上?,沿着血脉细碎地吻着。

吐气如兰,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侧。

崔循伏在她腰间的?手不觉收紧,却并没由她肆意妄为,再次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字一句问:“萧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是他?头一回称呼她的?名字。

崔循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如冬雨碎玉,如今更是透着几分凝重。

萧窈的?力气原就比不得崔循,而今浑身酥软,更是挣不脱。她被?几次三番的?推拒搅愈发难受,便没忍住瞪了?崔循一眼,“我知道。”

她多少是有些不耐烦的?。只是药效发作,声?音绵软,目光中亦是嗔怪之意更多,倒像调|情。

言罢,又有些委屈,同他?抱怨:“明明你也不是毫无?反应……”

两人贴得这样近,几经拉扯后,萧窈能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

抵着她,存在感很强,不容忽略。

与他那张神色寡淡的脸截然不同。

萧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崔循能问出一种只她在纠缠不休的意味。

“你我之间,名不正言不顺,不应如此。”崔循犹如迂腐的老学究,缓缓道,“今日你由着性子放纵,焉知他日不会后悔?”

萧窈听得两眼一黑,点点头,“好。”

她喘了?口气,软声?道:“你不帮,我另找旁人……”

说着作势起身。

可崔循拢

在她腰间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倒收得愈紧,甚至令她觉出几分疼痛。

不欲她靠近,却更不准她离开。

拧巴得要命。

药效催化之下,萧窈被?折磨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彻底没了?脾气,勉强问道:“你究竟要如何?”

崔循却问:“你还想找谁?”

萧窈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来。

便没回答,只将脸埋在他?肩上?,翻来覆去地念叨:“我不舒服……”

她这话并非作伪,天?水碧色的?衣裙如莲叶铺开,双腿焦躁而难耐地绞在一处。像是离了?水,被?晾在岸上?暴晒的?鱼。

这时候,再说什么请医师已经无?济于事。

崔循思及有人见着她这副情态,纵使是医师,也顿觉难以接受。只恨不得将她藏起来,在他?怀中,只他?一人能看。

便是再怎么克己?复礼,终归不是断情绝欲,萧窈再一次吻上?来时,他?僵了?下,没再躲避。

与上?回在马车中短暂的?亲吻不同,此?番格外热切,不再仅限于肌肤相贴。他?尝到?了?唇脂的?味道,以及香香软软的?、灵巧的?舌尖。

恍若烈火燎原,理智所剩无?几。

曾经旖旎的?梦成了?真?,他?这才知道,原来现实比梦境还要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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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窈,”他?抬手摩挲着萧窈的?脸颊,舔去唇角津液,哑声?问,“我是谁?”

萧窈被?问得猝不及防,愣了?愣,才慢吞吞道:“崔循。你为何……”

只是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完,尾音就被?崔循吞在口中。

他?的?姿态极为强势,像是压抑许久,终于有了?倾泻之处,最后萧窈几乎喘不过?气来,攥着他?的?衣袖呜咽。

这样亲密的?接触非但没有缓解,反倒加重了?她的?折磨。

崔循稍稍退开,额头依旧相抵,以一种笃定的?口吻开口:“萧窈,你应嫁我。”

萧窈茫然。

到?现在,她的?脑子已经算不得多清楚,更没想到?崔循会在这种时候同她谈婚论嫁!

“无?论你与谢潮生?是否有约在先……”崔循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他?还是哑声?道,“都应嫁我。”

他?与谢昭数年交情,早知对方要想萧窈提亲,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但这番话说出口后,反倒如释重负。

哪怕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他?许久以来心中所想。

萧窈怔怔道:“什么有约在先?”

崔循低低地笑了?声?,复又吻她。

“你应爱我,”崔循的?声?音再无?往日的?清冷,哑得不像样,唤着她的?名字道,“只爱我。”

他?实在是个学什么都很快的?聪明人,初次亲吻时,生?涩得要命,如今却仿佛已经掌握了?诀窍。

端详着她的?反应,拿捏轻重。

总是等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时,才稍稍退开,旋即又贴近。

萧窈被?他?亲得七荤八素,脑中早已是一团浆糊,顾不上?想他?都说了?些什么,只含糊地呜咽应下。

船舱中铺着层茵毯,她却仍觉硬,只肯趴在崔循身上?。

绾发的?发簪摇摇欲坠,终于还是跌落,青丝如瀑散下,带着幽微的?香气。

崔循抬手抚过?她的?鬓发,沿着脊骨一寸寸下移,累得萧窈战栗不止。

“我不能……未成亲……”崔循似是在对她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提醒自?己?,“此?间太过?仓促,若有孕……”

萧窈听得断断续续,难耐地挪动。

崔循扣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哑声?道:“别动。我帮你……”

他?到?如今这个年纪,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但从前见那些士族儿?郎揽着侍女?、乐妓厮混,只觉不堪入目,甚至看着他?们沉溺于情|欲时的?作态,隐隐感?到?恶心。

是以他?这些年未涉情|事,清心寡欲。

而今,那些所谓的?冷静、克制不复存焉。

船舱中的?白瓷瓮中,供着几枝新摘的?莲花,花瓣娇柔,犹带水汽,因画舫的?微微晃动而战栗。

萧窈浑浑噩噩,分不清身在何处。

崔循一手在她裙下,又扣着后脑依旧吻她,将唇齿间溢出的?娇|吟悉数咽下。亲吻时不可抑制地有些凶狠,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才能稍稍缓解自?己?无?处排解的?欲|望。

她实在是个很不好伺候的?女?郎,轻了?些、重了?些,都要不满皱眉。

崔循只得揣度着她的?喜欢,斟酌着,慢慢侍弄。

原本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瞳如今已被?情|欲浸染,眼尾泛红,声?音软得犹如春水。令人心甘情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青绿衣裙铺开,如莲叶,她整个人则如雨中菡萏,在他?掌心盛放。

到?最后萧窈已然累极,伏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唇上?的?唇脂早就被?他?吃净,却依旧红得厉害,眉眼间犹带春|情,妍丽得不可方物。

身体未曾餍足,可看着怀中的?萧窈,心中却觉满足。

崔循抚弄着萧窈散下的?青丝,丝丝缕缕,绕在指间,暧昧而缠|绵。

第042章

风送荷香,轻歌曼舞。

花灯烛火映着觥筹交错的士族子弟,谈笑不绝于耳。

有人谈玄论道,评点风物,亦有人聊着近来新得的乐妓,邀人改日共赏,其?乐融融。

与?以?往的每一回聚会没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此?次秦淮宴系谢氏操办,推杯换盏间,总少?不了对于长公子谢晗的恭维奉承,称赞今日筵席何?其?风雅脱俗。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谢晗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血色。

他身着一袭白衣,宽袍广袖,衣带当风,是位极为?风流俊秀的郎君。正持着酒盏,熟稔地与?各家子弟寒暄客套。

只是时不时又会侧过?身,低低地咳嗽几声。

相较而言,谢昭则要清闲许多。

他并未主动与?人交际,拎着壶酒,在湖边席地而坐,对着满湖莲花自斟自饮。

“我前些时日得了篇古琴谱,说是失传多年的《秋风曲》,潮生何?日得空,为?我辨辨真伪。”有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谢昭无?须抬眼,便知晓来的是顾阶。

顾氏四郎,因雅好音律,这些年与?他颇有交情。

谢昭答:“随时都可。”

“既如此?,届时我于学宫侯你。”顾阶一撩衣摆,在他身侧坐了,“前几日我曾去知春堂寻你,却?只遇着公主,听她说你近来忙的厉害,怕是不得空。”

谢昭听他提及萧窈,微微一笑:“秦淮宴罢,便没我什么事情,自然?也就清闲了。”

“此?番秦淮宴,是你经手?筹备的?”顾阶心存顾忌,虽已断定,但语气中仍带着些许迟疑。

谢昭只道:“既是谢家之事,我帮些忙,也是理所应当。”

见他这般豁达,丝毫不介意功劳悉数揽在兄长身上,顾阶心中那点避讳倒是隐隐成了不平,“啧”了声:“你家长兄可真是……一言难尽。”

谢晗实在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谢昭初来乍到时就已经看出这点,故而这些年安分守己,所涉之事仅限于音律、文辞这样闲趣上,彼此?相安无?事。

可自重光帝令他筹办学宫事宜开始,这种微妙的平衡就注定难以?长久维系下去。

谢昭心知肚明,笑而不语。

顾阶也不再提这等扫兴之事,转而与?他聊起今载斫琴进展,直至一壶酒饮尽,这才?起身另寻旁人闲谈。

谢昭掸着空空如也的酒壶,看向近前的仆役:“何?事?”

“小人方才?撞见了常跟在公主身侧的婢女青禾,她正着急忙慌地私下寻人,仿佛是公主那里有什么意外……”商音觑着自己公子的神色,这才?又道,“是否令人帮着找找?”

谢昭深谙萧窈的行事,并没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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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这样的性子,本就不可能长久坐在那里与?女眷们寒暄,四下闲逛才?是常事。

他看向湖对面?灯火通明的去处,芦苇影影绰绰,不疾不徐道:“女眷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

商音迟疑片刻,直至谢昭疑惑不解看来,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听徵音提及,夫人原有意请您携琴过?去……”

此?举轻慢折辱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商音只略提了句,随后又道:“是公主出言拦下,就此?作罢。”

“此?后,婢女斟酒时污了衣裳,公主离席更衣。可青禾说自己取了马车上备用的衣物回来,客房却?不见人影,正急着到处找人。”

谢夫人的举动并未令谢昭变色,只轻嗤了声,倒是听到萧窈为?他解围之时怔了怔。

待听完商音的回禀,他起身道:“既如此?,叫人帮着找找。”

想了想,又额外补了句:“莫要声张。”

谢昭虽也觉着此?事有些古怪,但起初并未担忧,直至迎面?撞见形迹可疑的王旸。

同为?世家子弟,往日总少?不了往来,对彼此?的秉性也都有所了解。

以?王旸一贯行事,他此?时应当同那几个素日常在一处饮酒作乐的好友为?伴,又或是同哪个冒昧的婢女厮混。

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这样冷清僻静的地界。

身上犹带酒气,神色慌里慌张。

谢昭不动声色拦在他面?前,笑问:“九郎这是自何?处来?”

“我,”王旸本就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磕磕绊绊道,“我四下逛逛……”

谢昭微微颔首,若无?其?事道:“那九郎可曾遇见公主?”

王旸瞪大了眼。

他依着王滢的意思在一处僻静院落等候,久等不至,终于不耐烦起来,可出来寻人撞见的却?是个满手?鲜血淋漓的婢女。

待到循着婢女所指的方向追到湖边,远远见着表兄身侧侍奉的仆役,立时就慌了。

他不敢上前问,四下也未曾见着人,便知道事情不成,只想着悄无?声息溜回来。却?又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谢昭。

谢昭面?色如常,语气温和,可他到底做贼心虚。

哪怕今夜当真没有见过?萧窈,“不曾”两个字也说得极其没有底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谢昭脸上客套的笑意逐渐褪去。

上巳那日听到的对话,已经够猜个七七八八,谢昭几乎可以?断定王旸对公主心怀不轨。只是没有料到他竟胆大包天至此?地步,在秦淮宴上动手?脚。

王旸敷衍后,迫不及待离去。

谢昭短暂沉默片刻,吩咐商音:“再多调些人手?去寻公主,切记,要口风紧的。”

“一旦有消息,速来报我。”

他平日总是一派随和模样,少?有这样郑重的时候,商音随之一凛,立时应了下来,依言照办。

谢昭归于谢氏近十年,自然?有自己的人手?,办事也向来得力。

只是此?番几乎寻遍每一处僻静屋舍,却?依旧未曾找到萧窈的踪迹。

倒是先找到了引萧窈离席的婢女。

婢女才?换下被血污了的衣裙,腕上缠着的粗布隐约有血色洇出,被强行带到谢昭面?前时惊惶不已。

谢昭问:“谁令你行此?事?”

婢女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你为?何?为?他做事?”谢昭审视着她,“是许你金帛?还是有什么把柄、软肋攥在他手?上?”

婢女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面?。

她在谢氏侍奉,知晓这位三公子是出了名的性情温和,这些年从不曾苛待仆从,心中多少?抱着些许希望。

可谢昭并未因她这凄惨的模样有何?动容。

见她死活不肯开口,吩咐徵音:“带她下去问话,明日告知我原委。”

月上中天,宾客陆续散去之际,商音终于来报。

“未曾见着公主。只是听青禾姑娘的意思,是已知公主踪迹,不必咱们再费心找寻。”

谢昭眉尖微扬:“她在何?处?”

青禾未曾提及,但商音还是循着她的行踪猜出,迟疑道:“仿佛是崔少?卿的船送公主离去的……”

谢昭覆在琴弦上的手?稍稍用力,轻微的疼痛令他的脑子格外清晰。

但却?什么都没再问,只平静应了声“知道了”-

萧窈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夏日炎热而刺眼的光透过?重重纱帐,映出斑驳的影子,她下意识抬手?遮眼,倒吸了口凉气。

腰仿佛有些微酸。

私密处全?然?陌生的感觉令她有些茫然?。

萧窈眨了眨眼,因刚睡醒而分外迟钝的脑子费了会儿功夫,才?终于记起昨夜之事。

她去风荷宴,不知被谁用下三滥的手?段算计,兜兜转转扑到崔循船上。

再之后的记忆,其?实并不是那么清晰。

只依稀记得崔循再三推拒,最后还是被她缠得没办法,断断续续不知念叨了些什么,最后用手?帮她纾解数回……

萧窈僵了僵,听到脚步声渐近时,下意识扯起薄毯将自己蒙起来。

翠微挂起纱帐,看着薄毯下缩成一团的萧窈,无?声叹了口气。

昨夜之事虽未亲眼所见,但单看萧窈被送回来时的形容,也足够猜个差不离。

当真是狼狈极了。

眉眼间多了未曾见过?的柔媚之色,红唇微微泛肿,裙下的衣物更是沾着潮气。及至回宫后不便沐浴,擦拭之时,轻而易举就能觉出不对。

腿根细嫩如羊脂般的肌肤上,犹自留着痕迹,红肿未褪。

翠微看得脸热,既羞又恼,心中不知翻来覆去将崔循骂了多少?回。对于始作俑者,更是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才?好!

她一宿未睡,到如今也毫无?困意。

“叫公主受委屈了,”翠微按了按眼角,斟酌着措辞试图安抚萧窈,“此?事……”

萧窈闷声道:“别提。”

她只露出一双眼,飞快地看了眼翠微,小心翼翼道:“咱们能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名义上虽为?主仆,但在萧窈心中,是将翠微当作姐姐一般看待的,实在没办法镇定自若地同她讨论此?事。

若是长公主在,兴许还能聊上几句感受。

但现在她只想装聋作哑。

翠微满是错愕地看着她。

萧窈并不为?此?难过?,也没打算当做什么要紧事郑重商议,非要说的话,她只想先揪出那个背后耍阴招的东西。

“可是,”翠微沉默片刻,勉强压下震惊,“此?事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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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窈想了想,确准自己的记忆没错,尽可能委婉地告诉她:“横竖也不会有孕……”

她记得并没到那一步。

只要没有这个麻烦,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翠微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总觉着不该如此?,却?又拗不过?萧窈,只能暂且搁置,被萧窈哄着回房歇息去了。

夏日炎炎,朝晖殿中一片寂静,崔氏别院则不然?。

上好的白瓷盏摔在青石地面?,如碎玉跳珠,四溅开来,其?中的茶水洒得一片狼藉。

崔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长孙,开口时,声音隐隐发颤:“你说什么?”

第043章

崔翁近来过得还算顺心如意。

换而言之?,如今崔氏事务皆在崔循肩上,只要?他那?里不出什么岔子,便?没任何事情值得崔翁烦忧的。

年初虽有?过意外,但好在未曾愈演愈烈。

崔翁冷眼旁观,见他未曾再与那?位公主搅和到一处,渐渐也算松了口气,只想着?应当?尽快将?亲事定下来。

次子信上提及的顾氏女?郎就很不错。

改日还是应当?安排见上一面。

晨起后,他依惯例练了套五禽戏。用过朝食,正琢磨着?今日是去垂钓还是与老友相约饮茶时,仆役来报,说是长公子来了。

崔翁看了眼天?色,眼皮莫名一跳。

崔循做事从来按部就班,很少会在这种时候来别院,他听了回禀时,就猜到八成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心中多?少有?准备。

但听到崔循一开口那?句话时,还是失手摔了茶盏。

他仿佛顷刻间老了几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崔循垂眼看向衣摆上溅的水渍,恭敬道:“孙欲迎娶公主。”

崔翁那?颗前不久才?放下去的心霎时又被提

了起来,看着?一副恭谨模样的长孙,只觉荒谬。

震惊过后,更?多?的则是愤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按着?心口,已?然快上不来气。

伺候的老仆见此,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给他服下,又小?心翼翼地向崔循道:“家翁大病初愈,长公子慎言啊……”

崔循撩起衣摆,端正跪下,却依旧不肯收回那?句话。

崔翁虽一时气急,但并非那?等彻头彻尾的糊涂人,渐渐平静下来,也知道发怒无用。

他放缓呼吸,沉声道:“你应知道,我断然不可能允准此事。”

“祖父昔日欲为五郎求娶公主,足见对公主品性无异议。”崔循依旧跪着?,并未起身。

“五郎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掌崔氏一族事务,所娶之?人自然应是煊赫世家出身的闺秀。”崔翁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讲道理,“公主品性无虞,可她能为崔氏带来什么?又如何能料理家中庶务,与各家士族往来?”

这些事情,本不用掰开揉碎了同?崔循讲,他自己心中比谁都清楚。

重光帝自小?溺爱,萧窈不愿学什么从不会勉强。

她少时连琴棋书画都不耐烦学,无须多?问?,便?知道决计不会有?人教她管家,教她料理那?些士族往来事宜。

过往十余年,重光帝都未曾想过女?儿会嫁入哪个世家大族,又岂会强迫她学这些?

崔循沉默片刻,只道:“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郎。”

崔翁冷笑:“又何必舍近求远?”

别的不说,顾氏那?位女?郎已?是出了名的貌美端庄,办事利落,堪为一族主母。萧窈这个初来建邺能跟王四娘子扯头花的人,学个三年两载,难道就能比得上那?些悉心教养十余年的世家闺秀?

崔翁并不这么认为。

何况以那?位公主的性子,愿不愿学还两说,焉知不会闹出别的事端?

崔循却道:“旁的女?郎纵端庄娴静、面面俱到,非我所求。”

崔翁听得心口隐隐抽痛,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些道理长孙不是不懂,只是鬼迷心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此时再论什么利害并没多?大意义。

他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困惑道:“你就当?真非她不可?为此不惜忤逆尊长。”

若崔循是那?等从来不知轻重的纨绔也就罢了,只要?别闹着?要?娶什么乐妓,便?是养几个外室也无妨,各家长辈都睁一只闭一只眼。

可他不是。

他从来循规蹈矩,未有?出格之?举,是人人称许、堪为典范的儿郎。

正因此,崔翁才?愈发不能接受。

而崔循也因这句沉默良久。

他曾反复思量过、犹疑过,也曾因此疏远萧窈。

崔循心中并无多?少风花雪月的念想,也不爱那?些恨海情天?、死去活来的戏文故事,从来只觉世上事不过尔尔,并没非谁不可。

他也以为,自己总会渐渐放下萧窈。

直至昨夜那?场意外骤然袭来,所有?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摧枯拉朽,再起不到任何效用。

他跪在这里,并非因为昨夜事到那?般地步须得负责,崔循清楚地意识到,他就是想要?萧窈嫁他而已?。

他诚然可以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位端庄贤淑的世家闺秀,依旧可以平稳过上几十年,至老至死。

崔循从前并没觉着如何不好。

可自遇到萧窈,却总觉索然无味,难以接受。

“这些年来,我从未求过什么,只此一桩,还望祖父成全。”崔循面色平静如常,缓慢却又笃定道,“我心意已?决,绝无更?改。”

老仆在旁听得战战兢兢,攥着?袖中的药瓶,生恐老主人为此昏厥。

好在并没有?。

所有?激烈的情绪褪去,崔翁心中所余唯有?苍凉无奈,从前那些年省的心思终究是要?还回来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叔父不日归来,届时再议。”

他一句话暂时中止了这场争执,也不说什么垂钓、喝茶,扶着?老仆回卧房歇息。

直到祖父离去,崔循这才?起身。

他并没什么多?余的时间歇息,有?许多?事情亟待料理,回去更?衣后,如往常一般往官署去。

谢昭已?在他的官廨等候许久。

崔循对此并不意外。

他从不认为谢昭是那?等只知空谈的无用之?人,秦淮宴经他之?手筹备,那?昨夜之?事,他便?不可能一无所知。

纵谢昭不来,崔循也是要?去寻他的。

仆役为他们沏了茶,恭恭敬敬退下。

“昨夜是你带走了公主。”一室寂静中,谢昭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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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循微微颔首,反问?:“你今日来此,想必是已?经查明事情原委?”

纵是夏日,崔循也习惯于饮热茶。谢昭指腹抚过杯沿,触及蒸腾的热汽,微微皱眉。

“那?婢女?唤作青萍,家贫,阿母卧病在床,还有?一好赌的兄长,因此被拿捏了软肋。”谢昭三言两句带过,“她受指使在酒中下药,再引公主去芙蓉苑,余下的便?一无所知。”

至于下的什么药,青萍只说不知,但想到那?时慌里慌张的王旸,谢昭已?然明了。

他打量着?崔循,“琢玉身为王九郎表兄,在你看来,他有?这个胆子吗?”

听到“表兄”二字时,崔循亦皱了皱眉。

他知道王旸肖想过萧窈,也曾为此责罚、申饬过他,却并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萧窈警觉,半路觉出不对,会如何?

只稍一想,崔循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既如此,我会查明料理。”

“此事发生在谢家地界,亦是我经手的秦淮宴,岂有?让琢玉独自善后的道理?何况你二人终归血脉相连……”谢昭不顾对面冷冷的目光,自顾自道:“王九郎那?些荒唐事,琢玉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碍于亲眷脸面,自是多?有?不便?。”

他话音里仿佛带着?些微讥讽,却又好似考虑得极为周到。

杯中茶汤清澈,小?叶舒展,氤氲出浅淡的香气。

崔循神色只僵了一瞬,随后缓缓道:“我欲娶公主。她的事情该我料理,纵有?偏袒,亦只有?回护她的道理。”

他彻底挑破了这层窗纸。

相较于崔翁的震惊与愤怒,谢昭显得十分平静,只极轻地笑了声:“若是未记错,数日前,我才?在此处告知琢玉,欲请祖父为我提亲。”

无论从何等角度来说,崔循这事做得都很不地道,何况两人还算是好友。

崔循沉默片刻:“此事本不该以先?来后到评判。何况……”

话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

他并不想拿自己与萧窈的私密事来堵谢昭的嘴。

谢昭却好似看出他想提什么,平静道:“昨夜不过一场意外。事急从权的无奈之?举,本已?是错,又何必错上加错?”

崔循神色原本犹带些许窘迫,待到听了“错上加错”这句,却又冷了下来。

“我倒不知,你何时对公主情根深种。”

“你若真心喜爱,早在王公有?结亲之?意时,就该站出来为她解围,何故拖延至今?”崔循冷静却一针见血道,“你所观望的,无非是圣上如何,是否值得与之?同?舟共济。”

谢昭没有?义无反顾的资本与底气。他拥有?的一切都是筹谋得来的,所以总要?思虑周全?,才?能下定决心。

婚事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他厌恶王滢行事,不愿与之?结亲,却又无法孤注一掷与重光帝绑定,才?会拖延至今。

谢昭微讶,片刻后笑道:“琢玉知我。无怪我与你这般投缘。”

“纵无姻亲,圣上依旧会倚重你。”崔循饮了口茶,意有?所指地提醒,这桩亲事于谢昭而言本就不是必要?。

谢昭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却又话锋一转:“可我心仪公主。”

他为萧窈所触动,自昔日学宫那?一问?开始。

昨日宴罢,听徵音细细讲述了宴上萧窈如何挺身而出,当?众为他顶撞谢夫人后,他便?想,兴许再不会有?人如此。

至于崔循带走萧窈后发生什么,谢昭并不在意。于他而言,萧窈便?

是再如何,都比王滢之?流好上百倍。

于是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原处。

崔循徐徐道:“她已?应我。”

谢昭却并未因此退却,反倒旧话重提,“琢玉与公主少往来,兴许不知她脾性。情急之?语,如何能当?真?”

崔循捏着?杯盏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虽不言语,但送客的意思已?经写在脸上。

到这种地步,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谢昭起身,不疾不徐抚平衣褶:“你我二人原也不必多?费口舌,归根结底,只看公主心意如何。”

“琢玉是君子,想必不会催逼她。”

第044章

萧窈独自在寝殿呆了?大半日。

在哄走翠微后,她终于得以彻底冷静下来,将风荷宴上之事从头到尾思量清楚。

谁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害她?

这个问题其?实并?没那么难猜。与她有仇怨到这般地步,又当真有胆量在秦淮宴下手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王氏。

只是究竟有谁参与其?中,有待商榷罢了?。

当初上巳节,萧窈曾想过?清算王滢。

但碍于她与王滢的旧怨人尽皆知,王滢出事,自己?总脱不?了?干系,故而并?没动手,只是借着谢昭挤兑她一把。

却不?料对方敢这般毫无顾忌。仿佛笃定了?,就算知道是他们做的,也依旧无可奈何。

萧窈用了?些点心,又叫青禾将昨夜情境讲给她听。

青禾知晓此事干系重?大,早已在心中想了?不?知多少回?,当即事无巨细地讲了?,又小心翼翼道:“我初时取了?衣物回?来,四下找寻时,曾撞见王九郎,见他行色匆匆,颇为可疑。”

上元那夜被王旸刁难之事,青禾记得清清楚楚,知他行事荒唐,对此人全无半点好印象,故而对此印象深刻。

萧窈正?喝着凉饮,闻言,冷笑了?声。

“我对谢家别苑路径并?不?熟悉,遍寻不?着,遇着谢司业的仆役,便向他求助。谢司业知晓后,拨了?不?少人帮着一起找,只是依旧毫无所获。”青禾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后来,还是崔少卿身边的人来递了?话,叫我与小六安排妥当,过?去接人……”

她那时正?惊慌失措,吓得都快要抹眼?泪了?,得了?消息后松了?口气。

待到见着那位平素冷若冰霜、十分不?好亲近的崔少卿抱着自家公主下船时,唯余错愕,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顺畅。

好在还有六安这样沉得住的人,上前应付。

崔循亲自将萧窈抱上马车,淡淡瞥她一眼?,吩咐了?几句,令他们送萧窈回?宫。

萧窈那时睡得昏昏沉沉,对此毫无印象。她斜倚着迎枕,好奇道:“他说什么?”

“崔少卿叫我们小心伺候,若公主仍有不?适,应请及时请医师看诊;再有就是请您放心,此事他会查清,不?日给您一个交代?。”

萧窈“哦”了?声,对此将信将疑。

她倒不?认为崔循是会信口开河的人,只是此事牵扯王旸,他又能如何?有表兄弟这层关系在,血脉相连,左不?过?就是小惩大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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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要对王旸做什么,他那位姑母岂能同意??便是崔翁,只怕也要护短。

青禾坐在脚踏旁,抬眼?看她,欲言又止。

“想什么只管说就是,难道我还会罚你不?成?”萧窈难得见她如此,失笑道,“若是担忧,那就大可不?必。”

这样的事情落在女?子身上,与天塌下来也没多大区别,故而翠微愁得一宿没能合眼?。既怕她心中委屈,也发愁此事该如何收场。

青禾虽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也知道不?好。

只是话还未说出口,先被萧窈堵回?来,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心中并?无委屈,更不?会因此折磨自己?,所以你们不?必担忧。”萧窈将手中的碗给了?青禾,“别干坐在这里发愣了?,既无事,叫小六给晏游递个消息……”

说着看了?眼?天色,“今日应当来不?及了?,叫他明日若无事,来接我。”

王氏如此行事,想是笃定了?无论成或不?成,她碍于名声总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咽下这闷亏。

可萧窈从不?是这样的人。

她诚然无法?大张旗鼓追究,却也没准备忍气吞声,就这样算了?。

第二日一早,六安回?报,说是晏游今晨须得出城巡营,午后才能来。

萧窈左右无事,便先去了?祈年殿。

往常这时辰,重?光帝已经上罢朝会、召见过?朝臣问话,该在批复奏疏。甫一进?门,萧窈嗅到艾草的味道,回?头问内侍:“医师来过??”

内侍小声道:“是。”

“前回?去学宫时,不?是说病情大有气色吗?”萧窈绕过?屏风,打量着重?光帝的气色,问随侍在旁的葛荣,“阿父何处不?适?”

重?光帝摇头:“入夏后湿热多雨,老毛病犯了?,便宣医师来看看罢了?。”

萧窈松了?口气,却并?未完全放心。

又陆续问了?几句,见不?似作伪宽慰她,这才作罢。

她来时曾犹豫过?,究竟要不要将风荷宴上之事告知重?光帝,经此倒是歇了?心思,只说些不?疼不?痒的闲话。

内侍送上萧窈夏日喜欢的冰碗,碎冰乳酪铺底,其?上洒着桃干、杏脯、朹梅切碎的细丁,清爽可口。

她执汤匙,慢悠悠地吃着。

重?光帝满是慈爱地看了?会儿,缓声道:“再过些时日是你的生辰,窈窈想如何过??”

旁的士族女?郎,生辰时大都会摆一两桌酒席,约姊妹、好友同来祝贺。如王滢这般家世煊赫,又备受家中宠爱的,每年生辰都办得极为热闹,出尽风头。

自阿姊去后,萧窈便不?大讲究这些。

从前在武陵时,有时会邀请相熟的女?郎们来家中吃酒,有时也会索性出门玩,并?没一定之规。

她一手托腮,思忖片刻,兴致阑珊道:“我在这里并?没什么好友,真递了?帖子请人来,只怕彼此都不?自在。”

“我也不?想生辰时还要强作笑容,与她们寒暄,还是算了?。”

“若那日天气好,叫晏游陪我射猎去;若天气不?好,就在宫中叫青禾她们陪我吃酒。”

重?光帝稍一犹豫,还是颔首道:“既是你的生辰,自然依你。”

父女?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屏风外传来内侍通传:“回?禀圣上,崔少卿于殿外求见。”

重?光帝还没说什么,萧窈先咳嗽起来。

她端起茶盏灌了?半盏水,勉强顺了?气。对上重?光帝疑惑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有粒杏仁碎,呛着了?。”

“年纪不?小,却还是这般不?当心。”重?光帝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她,“阿父这里有正?事商议,你先回?去吧。”

萧窈原想着进?内殿躲一躲,听此,只得行礼告退。

脚步比以往要沉重?些。

她不?大想见崔循。

虽说她并?不?似翠微那般,将所谓的“失节”看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稍一想,总难免尴尬。

那夜之事,尤其?是进?了?船舱之后的,萧窈已然忘得七七八八,甚至连崔循那夜是怎样的衣着打扮都不?大想得起来。

印象最深的,是神魂颠倒之际切身体会到的愉悦滋味——

话本?上所言仿佛是有几分道理?。

如果这只是一场春、梦,于萧窈而言再好不?过?。可这并?不?是。她总要面对崔循,还来得这样快。

将出祈年殿时,迎面遇着崔循。

萧窈垂眼?看着地面,目不?斜视,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此处。

崔循本?来如往常那般侧身避让的。可他却停住脚步,拦在萧窈面前,平稳而不?失恭敬地开口道:“见过?公主。”

萧窈避无可避,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崔少卿。”

她目光飘忽不?定,看东看西,却总是不?肯看他。

若换了?旁人,此举兴许能理?解出几分“羞涩”,但萧窈与这词实

在八竿子打不?着。她若是喜欢什么,必定大大方方的,不?会藏着掖着。

崔循眸色微沉。

昨日谢昭那番说辞言犹在耳,阴魂不?散地缠着。他虽不?悦,但心中也清楚,萧窈就是这么个性子。

如春日里恼人的风,携着花香拂过?,吹乱鬓发,却又绝不?肯为谁停驻。

纵然是说过?的话、应允的承诺,也约束不?了?她。

崔循这样克制守礼的人,是不?该晾着君王,在祈年殿外盯着一位公主看的。

可他并?没能移开目光。依旧看着萧窈,缓缓道:“臣有事宜告知,不?知公主可否稍待片刻?”

“啊?”萧窈惊讶地抬头看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复又垂了?眼?,支支吾吾道,“好、好吧。”

崔循待她应下,这才迈过?门槛。

及至视野之中的绯色衣摆消失,萧窈松了?口气。

她看向一旁候着的内侍,从他脸上看到了?还未藏好的讶异,心想,被崔循这样反常吓到的果真不?止她一人。

她平心而论,那夜是出格了?些、荒唐了?些,但崔循也不?至于在祈年殿外便要迫不?及待留她说话吧?他何时这样沉不?住气了??

内侍没敢多言,整肃神情,小心翼翼道:“天气炎热,公主不?若去偏殿稍作等候。”

萧窈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待崔少卿出来,告诉他,对不?住,我临时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再看内侍的反应,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离开了?祈年殿。

内侍这下子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才抬袖拭去额角的汗,紧接着又出一层,向对面的同僚苦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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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循手中掌管的事务繁多,每回?来祈年殿面圣,总是会对答许久。相较而言,今日只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算得上罕见。

饶是如此,他依旧担心萧窈会等得不?耐烦,因而不?悦。

待到出了?正?殿,并?未见着萧窈的身影。

“公主有事务须得料理?,不?得不?先行一步,还望少卿见谅。”内侍嗫嗫道。

崔循收回?看向偏殿的目光,神色寡淡地下了?台阶。

内侍在祈年殿伺候许久,没少见这位崔少卿,知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心中暗自咋舌。

正?感慨着,却只见葛常侍露面,若有所思问他:“方才发生何事?”

葛常侍的意?思便是圣上的意?思,他不?敢隐瞒,连忙将方才所见如实讲了?。

葛荣听着皱眉,折返内殿回?话。

不?多时,又出殿外吩咐:“去朝晖殿,传六安来回?话。”

“不?必惊动公主。”

第045章

萧窈几乎是从祈年殿落荒而逃。

她其实不大拿捏得准崔循特地?让自己留下?是为了什么,只是本能觉着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短暂犹豫后,还是果断溜之大吉。

觑着时辰不早,她回朝晖殿更衣,换了身简单利落的?衣裳出宫。

望仙门外那条街上大都是些食肆,晏游曾令她去过卖梅子饮的?铺面,萧窈便约了他在那家见?面。

午后天气阴沉,隐约有落雨之象,长街上的?行人较之以往要少些。

萧窈捧着竹筒装就的?冷饮,等?待晏游的?到来。

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辆熟悉的?马车。

萧窈眼皮一跳,认出其上崔氏的?纹章,心中已隐约浮现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垂死挣扎”着期盼崔循只是从此路过。

及至马车在她面前停下?,那点侥幸彻底破灭。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青竹窗帘,露出张恍若白玉雕就的?脸。分明不久前才被?她戏耍,放了鸽子,可崔循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恼意。

漆黑的?眼眸如同墨玉,视线落在她身上:“上车。”

萧窈虽心虚,却还是因他这命令般的?语气皱了皱眉:“我有旁的?事情。”

“何?事?”崔循问。

“这与少卿又有何?干系?”萧窈下?意识驳斥,待到隔窗与他隔窗对视后,又抬手蹭了蹭鼻尖,语气稍稍放轻了些,“我并非诓骗你,只是早就与晏游约好?,总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崔循莫名将她这话?重复一遍,目光灼灼,语气却还算平静,“我以为你会想知道,谁为始作俑者?。”

萧窈迟疑片刻,轻声道:“我能猜到。”

崔循颔首,在萧窈以为他要就此作罢时,却又不疾不徐道:“那你也已经?想好?,当真?要将晏小将军牵扯其中吗?”

萧窈微颤,竹筒中的?梅子饮泛起涟漪。

在瞒着重光帝的?情况下?,她能用的?人不多?,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如往常一般向晏游求助。

从前在武陵,无论遇着什么麻烦,晏游都会帮她妥协善后。

不令她受半分委屈。

可建邺不是武陵,晏游初来乍到,若为她得罪了王氏,将来在军中兴许免不了会被?为难、磋磨。

晏游诚然不会有半分怨言,可她能否心安理得?

崔循轻描淡写一句切中了她心底的?顾虑,萧窈低头想了会儿,回头吩咐青禾:“你在此处等?候。待晏游来,告知他我另有旁的?事情要做,临时改了主意,实在对不住。改日亲自同他赔礼道歉。”

青禾面露犹豫,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窈已经?将剩下?的?半杯梅子饮给她,自顾自上了马车。

车厢中置有冰鉴,凉意沁出,清冷怡人。

崔循端坐在书案后,朱衣官服分明是妍丽的?颜色,他却依旧如冰雪堆就的?玉人,清清冷冷。

将斟好?的?一盏茶放到她面前。

萧窈与他相对而坐,看?了眼隐约冒着热汽的?茶,并没接。

她夏日只饮凉茶,瓜果也只吃井水浸过的?,很少会沾热食。也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炎热的?气候,崔循还依旧喝着热茶。

崔循只看?了眼,并未多?言,只问:“你今日在此等?候晏领军,欲如何??”

“那日之事与王家脱不了干系,我猜王旸必定知情,便想着问问。”

萧窈将“问问”二字咬得极重,显然并不是打算平心静气问询,而是另有打算。

崔循却道:“既如此,我陪你去。”

言毕叩了叩车厢,已吩咐下?去。

萧窈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若我要毒打他一顿,打得半死不活那种,你也不会阻拦吗?”

萧窈还记得前回上元节,王旸胁她去见?崔循,场面闹得并不好?看?,但最?后也只是灌了他一坛子酒,不了了之。

归根结底他们是一家人。

故而这次,她并没怎么指望崔循。

崔循垂眼饮茶,徐徐道:“不会。”

萧窈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咬了下?舌尖,还是止住了。

崔循看?出她有意逃避,也看?出她几不可查的?紧张,便没开口,只在炉中添了几粒安神的?香丸。

与外界潮热的?环境不同,车厢很舒适。

清凉、干爽,安神香逐渐从青铜炉中沁出,弥漫开来,令萧窈原本紧张的?情绪逐渐放松下?来。

她便不再规规矩矩跽坐,抱膝坐在柔软的?茵毯上,虽低着头,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往崔循身上飘。

这种微妙的气氛实在有些难熬,萧窈只觉仿佛过了半辈子,马车才终于停下?。

“公子,人已带到。”

车外响起的?声音有些喑哑,萧窈见?过崔循常用的?仆役,并不记得其中有人是这般音调,下?车时多?看?了眼。

这是个身着墨色劲装的?男子,眉眼深邃,身形高?瘦,通身的?气质极为锋利,叫人一看?便知不可小觑。

看?起来犹如一柄利剑。

而他对崔循的?态度恭敬,却并不卑微。

面前是一处看?起来清幽僻静的?小院,四周静谧无声,应是远离闹市。

萧窈从未来过此处,疑惑看?向崔循。

崔循解释:“这是我名下?的?宅院,偶尔会来。”

萧窈紧跟在他身后进了门,穿花绕柳,最?后在后院的?一处凉亭中见?着了……应是王旸的?人。

那人上半截身子被?套了麻袋,粗壮的?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叫人忍不住怀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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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如死猪一般躺在地?上,华贵的?衣摆上沾满灰尘。

走得近了,能嗅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脂粉香,可以想见?他是从何?处被?绑到这里来的?。

萧窈原本的?打算便是如此,看?过后,颇为赞许地?看?了眼那黑衣男子。

只是视线随后就被?若无其事侧身的?崔循阻隔。

她缓步上前,不轻不重地?踢了王旸一脚。

王旸原本已经?挣扎得没有力气,骤然挨了一下?,还以为是什么利器,惊叫起来:“别杀我!”

他如同蛆虫一般在地?上蠕动,艰难地?挪出几尺,惊慌失措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乃王氏九郎,若真?有什么好?歹,家中纵然是掘地?三尺也会将你们找出来,挫骨扬灰!”

听?不到任何?回应,他又害怕起来,涕泪横流:“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若是图钱财,我给你们就是。只要能将我好?好?放回去,要什么都可以……”

他自顾自地?演了全套的?戏,萧窈优哉游哉地?欣赏了会儿,轻笑道:“王九郎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王旸身形一僵,原本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并未想过挟持自己的?幕后主使会是个女郎,隔着层厚厚的?麻袋听?不真?切,只觉得声音有几分耳熟。

待到身上重重挨了一鞭,终于反应过来,惨叫道:“萧窈!你是萧窈!”

萧窈摩挲着手中的?马鞭,这是方才随手问车夫要的?,并不趁手,但看?着王旸这样狼狈却又觉着有趣。

崔循并未阻拦,只由?着她。

萧窈笑盈盈道:“萧窈是谁啊?”

王旸见?她不肯承认,反倒愈发笃定,才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被?一鞭子抽回去。

夏日衣衫单薄,他这样养尊处优的?郎君根本经?不起磋磨。只觉伤处火辣辣得疼,若是再重些,只怕血都要洇出来了。

王旸疼得打滚,咒骂道:“萧窈,你竟敢如此对我!你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士族给圣上几分薄面,你便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

萧窈并没恼,也不争辩,只是又重重地?甩了他几鞭。

王旸终于说不出话?,伏在地?上兀自喘气。

他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罪,到底不是什么意志坚定,“威武不能屈”的?人,吃不住皮肉之苦,终于还是哀求:“我错了、我错了,公主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

“秦淮宴上,你心怀不轨时,可曾想过如今?”萧窈揉着手腕,又踢了他一脚。

王旸已料到是这件事,没心力抵赖,只是忙着推脱:“公主,我可什么都没做,此事全是四娘子她们的?安排。”

萧窈冷笑:“难道你就清清白白了?”

“我只是听?四娘子的?意思,在小院中等?候,旁的?什么都没做,千真?万确……”王旸提及此事只觉冤枉,心中咒骂萧窈之际,也骂了几句王滢。

他对萧窈的?确有色心,也想一亲芳泽,但并没那个胆子、也没能耐在谢氏的?秦淮宴上动手脚。

是王滢送的?那婢女明里暗里劝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重光帝便是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也都会将公主嫁与他。

他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届时离席等?候,自有人将萧窈送去他床榻上,听?之任之,由?他摆弄。

王旸本就惦念萧窈许久,还曾照着她找身形模样相仿的?乐妓伺候,但看?着那些千依百顺贴上来的?乐妓,却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而今知晓王滢有意动手,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自己来。

纵然事后责问,也有王滢顶着,再不济还有归来探亲的?大娘子,又能出什么事?

他算盘打得极好?,只是没料到萧窈不按常理行事。

她既没有为此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曾由?重光帝出面责问,反倒是私下?将他绑来,以致受尽皮肉之苦。

王旸疼得话?都说不顺畅,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王滢身上。

萧窈“啧”了声,讥笑道:“还真?是兄妹情深。”

天阴欲雨,气候潮湿。她在外间站这么久,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脸颊微红,心中多?少有些不耐烦起来。

再看?崔循,却发现他面色依旧白皙,当真?像是玉做的?人。

“我想问的?都问完了,”萧窈走近些,“送我回去。”

崔循应了声“好?”,瞥了眼被?她随手放在石桌上的?马鞭,吩咐黑衣男子:“再抽他十鞭,晾一宿,明日送回去。”

黑衣男子沉声应下?。

萧窈眉尖微挑,走出几步后,促狭道:“十鞭会不会有些少?”

“慕伧的?力气比你大许多?,”崔循简短解释一句,又道,“你若想再加些,吩咐他就是。”

萧窈想了想:“算了。他这样娇贵的?玉体,若真?是打死了,恐怕也难办。”

她相信崔循善后的?手段,但若真?闹出人命,总是棘手。

天际乌云翻涌,与崔循回到马车上时,恰传来一声惊雷,随后豆大的?雨滴砸下?来,敲打着车厢。

先前崔循为她斟的?那盏茶已放凉。

萧窈口渴,随意地?倚着书案,端起茶盏慢慢喝着。

崔循回身取出一黑漆木匣,同她道:“伸手。”

萧窈下?意识伸了手,才又问道:“做什么?”

方才随意拿的?马鞭并不趁手,而今白皙的?掌心留有红红的?印子,虎口被?竹节磨破了层皮。

并不疼,萧窈自己都未曾发觉。

见?那木匣中放的?是瓶瓶罐罐的?伤药,萧窈扯了扯嘴角:“倒也不必……”

只是搭在书案上的?手还未收回,已落在崔循掌中。

他的?体温仿佛是比常人低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拢着她,犹如触手生凉的?玉石,无端令萧窈回忆起前夜种种。

药效催发,她那时只觉四肢百骸仿佛都透着热汽,所以不依不饶地?往崔循身上贴,想要汲取些许凉意……

萧窈颤了下?。

她晃神的?间隙,崔循已打开一青玉瓶,其中盛着膏状的?药脂。

他以指腹沾了些许,涂在掌心伤处,轻轻摩挲。

上药是该如此,摩挲揉搓,才能令药膏更好?地?沁入肌肤,更有疗效……萧窈在心中不断说服自己,可肌肤相贴之处逐渐蔓延的?酥麻,却令她难以忽略。

她也发觉,崔循的?手虽看?起来白皙无暇,但掌心、指腹有些位置覆有薄茧,应是经?年累月提笔、拉弓、练剑导致。

若不是那夜神志不清……

或许早该意识到的?。

萧窈不大习惯他这样主动的?亲近,像是被?逆毛捋过的?小兽,通身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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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提醒,“少卿这般行事,是否不合礼数呢?”

她还是更习惯那个一板一眼,动辄便要提礼仪、规矩的?崔循。

但这话?萧窈自己也说得心虚。

因她从前在车上,主动亲吻崔循之时,可从来没在意过什么礼数。

好?在崔循并没旧事重提,只颔首道:“公主说得是。”

上完药后,由?着她抽回手。

“虽事急从权,但尚未成亲,循方才冒昧了。”

他提起“成亲”二字,自然得仿佛在讨论今日天气如何?,晚间吃什么饭。

萧窈眼皮一跳,只觉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磕磕巴巴道:“什么?”

崔循平静地?看?着她:“那夜,公主应下?了与我的?亲事。”

萧窈花容失色。

“只是家中长辈顽固,尚需些许时日说服,才能向圣上提亲。”崔循神色自若,“还望公主见?谅。”

第046章

那夜之事,萧窈记得不大真切。

若眼前坐的是旁人,兴许还会怀疑是对方?是否有意诓骗自己?但偏偏是崔循。

崔循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也从不开玩笑。

他端坐在书案后,神?色自若,一副温文尔雅模样。但那笑意并不入眼,漆黑的眼眸沉静如深潭。

深不见?底

,捉摸不透。

萧窈与崔循对视片刻,只觉肝颤,本能地生出些抵触。

她干笑了声?,试图敷衍:“怎会有这样的事?”

“确有其事。”崔循语气?不疾不徐,却又分外笃定。

“……我不记得了,”萧窈看他的目光从未如此真诚过,想?了想?,又辩解道,“何况我那时神?志不清,恐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纵说?过什么,又岂能当真呢?”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脊背都挺直了些:“少卿是正?人君子,总不该趁人之危。”

“我那时问过,你可还识得我是何人?你勾着我的脖颈,唤我的名?字……”崔循顿了顿,“若说?神?志不清,恕我无?法苟同。”

萧窈目瞪口?呆,抬手捂了捂脸。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在崔循身上也极为恰当。

明明当初幽篁居她跌在他怀中时,也没?做什么,他已?经从耳垂红到脖颈,俨然一副生涩模样。

到如今,竟已?能从容不迫提及。

“还有,公主兴许想?岔了,”崔循为她添茶水,自顾自道,“我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这样油盐不进,萧窈终于意识到此时什么托词都没?用。她咬了咬唇,到底没?按捺住,倒打一耙道:“纵我说?了,你就要当真吗?”

若易地而处,她断然不会将旁人意乱情迷之下的话当真,听?过也就罢了。纵然真有意,也会等到彼此冷静下来,问过再做打算。

而不是如崔循这般,已?然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不留一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