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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 深碧色 19056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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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年?纪尚小,写不得多少字,特地叫萧霁带过来的是一副画。画作?笔触幼稚,颜色上?得生硬,甚至还有涂出边界的,一看便是孩童的手?笔。

萧窈眯了眯眼,认出这是当初上?元夜,崔循抱着枝枝同她一起买糖画的情形。

甚至在一角,还画了只小雀,正是枝枝当初要的糖画式样。

崔循也认了出来,目光温和许多。

萧窈先去陪重?光帝说话时,他看了萧霁片刻,颔首道:“随我来。”

第096章

崔循的介入,令原本?艰难推进的赈灾事宜顺遂许多。

一来他的地位摆在那里,一封亲笔信过去,保不准比盖了玉玺的圣旨还?要好用些;二来,崔循实在是个有能耐的聪明?人,极擅审时度势,运筹帷幄。

而萧窈每日耗在宫中的时辰也愈久,或是陪重?光帝说话,或是隔着一道屏风听朝臣们议事。

哪怕已经再熟悉不过,有时听崔循用那清冷的声音条分缕析,却还?是不由自?主听得入神,赞叹于他的能耐。

同时,她也会有意观察萧霁的表现。

萧棠的书信中,提过几句这位四弟,说是他生母去得早,少时起便养在祖母膝下?,虽沉默寡言了些,性情却好。

而前回年节,东阳王带他与枝枝来建邺朝见。

小孩子的喜恶总是格外?简单,枝枝很是依赖萧霁这个兄长,足见他平日待人接物不错。

是以萧窈并不担忧他的性情,只忧心他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能否担得起那些即将压在肩上的重?担?

萧窈对此并没?敢报以太高的期待,而萧霁的表现,倒叫她松了口气。

平日议事之时,萧霁并不主动常说话,更不会凭空插嘴卖弄。唯有被崔循问?及时,才会斟酌着谨慎回答。

得了认可,并不自?骄自?傲。

若是说错什么,被崔循否了,也不会为此羞恼。

每日众人散后,他还?会多留些时候,将白日里积攒的问?题向崔循一一请教。

总而言之,是那种教书先生会极喜欢的学生。

萧窈看看他,再想想当初自?己听得昏昏欲睡,恨不得同崔循吵起来的模样,顿觉自?己先前的担忧实在多余。

但她也知道,与萧巍这样的虎狼之辈相比,萧霁还?是太弱了些。

正因此,哪怕士族大都已经看出?来,重?光帝将萧霁自?东阳接过来的用意,但面对萧巍的拉拢,也并没?人明?着回绝。

毕竟这是他们萧家内部的事情。

只要没?到摆上明?面闹得不可开交那天,大可不必着急站队。观望妥当再下?注,才是聪明?人应做的事。

而年节前学宫这场雅集,萧巍与萧霁齐聚,便注定暗流涌动。

萧窈近来忙碌,有段时日未曾来学宫拜会尧祭酒,此番过来,头一桩事便是去见他老人家。

尧祭酒要比重?光帝年长不少,须发?皆白,但兴许是教书育人乐在其中,精神炯烁,气色也颇为不错。

萧窈见此,由衷地松了口气。

尧祭酒知晓重?光帝卧病在床,问?了两句,打量着萧窈的反应,不由得怅然叹道:“圣上这几年殊为不易,若能保重?自?身?,才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无论坊间如何评议这位帝王,于尧庄而言,只他授意重?建学宫,给予颇多厚待一事,便足已无愧。

“父皇近来安心将养,身?体多少有些起色,待到冬去春来,应当还?会好转许多。”萧窈在自?家师父面前,并未遮遮掩掩打机锋,摊开来讲,“只是为防万一,还?是召了东阳王家的四郎萧霁来建邺,属意他过继承嗣。”

萧窈顿了顿,叹道:“这些俗务,原不该拿来扰师父的清净……”

“你既唤我?一声‘师父’,又何须见外??”尧祭酒虽避世多年,但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并非一无所?知,从容道,“虎狼在侧,谁能独善其身??更何况我?本?就蒙圣上礼待,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萧窈心中原已有九成把握,得这句后,彻底放了心:“多谢师父。”

当年萧窈有意提拔管越溪,虽被崔循横插一手,没?能成,但拟定的那套学宫考教章程却留了下?来。

只是此番无御驾亲临,宾客便不再齐聚宴厅之中空等学子们答题,而是三五成群煮酒清谈。

平日只在别院钓鱼、养生的崔翁,此番也与几位老朋友一道前来。

崔翁与尧祭酒相识多年,也算有些交情。见面后还?未来得及寒暄,先瞥见陪在他身?侧的萧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这场雅集,来的皆是各家主君、郎君,女眷们纵然不在后宅中相夫教子,也该有闺阁间的聚会,而不是掺和到这种场合来。

再一看老友带来的重?孙,崔翁更觉闹心。

但他自?矜风度,并不会当众吹胡子瞪眼,萧窈便也只当无知无觉,含笑?问?候了句“祖父安好”。

她是真没往心上去。

崔翁“呵呵”笑?了声,暗暗决定,今日回去后要再将长孙叫来耳提面命一回。

顾老头子那重?孙,不过是五岁能背诗赋,就恨不得当做神童,吹捧得人尽皆知了。

崔循少时才是真正的早慧。崔翁思绪神游,又看了眼萧窈。

他虽算不得欣赏这位公主,细想起来也有颇多挑剔,却也承认这是个聪明?伶俐的。

将来若有了孩子,又岂会差?

崔翁犹自?惦记八字还?没?一撇的重?孙,萧窈却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正琢磨着寻个由头离开,只见六安快步进门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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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窈放了茶盏:“何事?”

“禀公主,”六安躬身?,恭谨道,“方?才江夏王世子遇着四公子,不知怎的,偏要拉他去比试……”

筵席设了投壶、弹棋等娱戏,全然是为了宾客打发?时间。

可萧巍截了萧霁后,却是叫仆役们在树上悬了靶,要同他比射艺。

两人之间年岁相差近十?岁,身?量更是相差许多。

萧巍是二十?余岁的青年,身?形早就长成,加之本?就擅骑射,更是练得魁伟健壮;相较之下?,萧霁就显得弱不禁风,全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这场比试的结果毫无疑问?。萧巍特地邀各家子弟围观,便是打定主意,要好生羞辱一番这个堂弟。

他用的那张弓是匠人精心定制,从木料到筋弦,用的皆是最好的材料,也极为顺手。

拉弓搭箭,毫不费力?地射中靶心。

时有人抚掌道了声“好”。

萧巍看向一旁的萧霁,竟将自?己手中那张弓递与他,意味不明?地笑?道:“该你了。”

“多谢堂兄好意,”萧霁轻轻摇头,“只是弟气力?不济,拉不开这样的强弓……”

萧巍原想看他出?丑,见此,嗤笑?了声。

有仆役送上寻常弓箭,萧霁接过,却又面露踌躇之色,久久未能射出?这一箭。

像是张白纸,叫人轻而易举就能看出?他的心虚。

与一旁意气风发?的萧巍对比鲜明?。

无需萧巍开口嘲弄,便有人帮腔笑?道:“四公子在等什么?而今可没?有东风!”

萧霁脸颊微热,闭了闭眼,终于射出?这迟疑许久的一箭。

这箭非但没?有射中靶心,甚至擦靶而过,最后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这可不成,”萧巍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下?,意有所?指道,“阿霁这般稚嫩,还?是得伯父们好好教导啊……”

萧霁窘迫得脸都红了,只得低声道:“多谢堂兄提点。”

各家子弟中有受了萧巍拉拢,也有这些时日与他一处厮混的,此时自?然只有捧场的道理。

旁的心照不宣,谁也没?准备为此帮萧霁解围。

萧窈在外?听了片刻,见萧霁这般反常,便猜到背后的缘由。原打算就此离开,可瞥见萧巍洋洋得意的模样,想了想,穿过月门现身?。

萧巍心中正畅快,瞥见她,不由得一愣。

他早年虽也曾见过萧窈,但她那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压根没?记住过这个名义上的堂妹。而今只见这女郎身?形曼妙,容色照人,不由得晃了晃神。

还?是听着周遭有人称呼“公主”,这才意识到她的身?份。

“原来是堂妹。”萧巍挑了挑眉,姿态散漫,“莫不是怕我?为难阿霁,所?以特地赶来解围?”

萧窈微微一笑?:“世子说笑?了。只不过途径此处,听着动静,故而来凑凑热闹。”

萧巍:“哦?”

“来。”萧窈向萧霁眨了眨眼,示意他将手中的弓箭递与自?己,指尖轻勾弓弦试着力?劲,又向萧巍道,“我?少时也曾学过射箭,世子技痒,不若与我?比试一遭。”

萧巍惊讶:“此话当真?”

他压根没?将这么个纤弱的女郎放在眼里,话中的轻蔑不加掩饰。

萧窈道:“自?然。”

“你若输了呢?”萧巍饶有兴趣地打量她,“那便罚酒三杯,如何?”

萧窈瞥了他一眼:“世子若输呢?”

萧巍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竟被她问?得笑?出?声来。

萧窈面色不改,只道:“便将那张弓压上,如何?”

这张弓是萧巍心爱之物,若换了旁人来,他兴许还?会暗暗掂量一番,眼下?却是半分都没?犹豫:“好啊。”

萧窈懒得同他多言。

问?罢,便引弦拉弓,瞄准了远处树下?的靶子。

众人并没?想到有这样的热闹可看,聚精会神,但并没?人认为萧窈会赢。但其中也有擅于射艺的,一看公主这架势,便知道她定然是学过射箭。

萧窈几乎没?怎么犹豫,一息之间,箭矢如流星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靶心,甚至比先前那一箭还?要正些。

萧巍脸色微变。

“这便算是平局了。”萧窈偏了偏头,抬眼看向他,“接下?来如何比?是轮番射箭看谁先不中,还?是悬铜钱,又或是射柳枝?”

她神色自?若,眼眸清亮,并无有半分心虚。

萧巍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虚攥了下?手,一时竟犹豫起来。

他无法想象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一个女郎,传出?去会如何?

在场没?有几个蠢人,就连先前抚掌捧场的,此时也看出?萧巍竟露了怯,也不敢起哄撺掇。

僵持间,还?是桓维出?面打圆场。

“时辰不早,学子们想来也已经答得差不离,”他整个人看起来消瘦许多,向萧窈道,“殿下?若在此耽搁,恐误了正事。”

萧窈眼都没?抬:“那便暂且寄下?。”

言罢,向萧霁道:“随我?来,师父也想见见你。”

第097章

萧窈领萧霁离了琼芳园,偏过头回看?,只见?他方才的窘迫之?色已褪去,恢复了往常平和而沉静的模样。

她对此已有预料,叹道:“难为你?了。”

萧霁摇头:“有少卿指点,又有阿姐前?来解围,算不得为难。”

萧窈捕捉到?他话中字眼?,倒也并不意?外,只笑问:“他是如何同你?讲的?”

“少卿说,以萧巍一贯爱出风头的性情?,若在学宫相?遇,应当?不会轻易放过。”萧霁如是道,“叫我不必与他相?争,尽管退让,哪怕是显得怯懦些也无妨……”

今日之?事,必然会在士族之?中传来。

萧霁并不需要显得有多聪慧、有魄力,因?为士族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匡扶社稷的明主,而是一个听话易操控的傀儡。

江夏王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无论萧巍此番来建邺拜会时姿态放得再怎么低,又允诺了多少好处,都无法遮掩这点。

以江夏王一贯喜怒无常的行事,谁也不敢确准,将来他为帝之?后会不会毁约?更何况他还有这些年养下的亲兵,劫掠流民,手上沾了不知多少血,若真翻脸不认人,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

不安定,难以掌控。

今日事在士族之?中传开,只会愈发加深这一印象。

“他说得不假,你?做得也很好。”萧窈微微颔首,“今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又或是拿不准的事情?,皆可拿去请教,他虽非那等和颜悦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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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萧霁恳切道,“多谢阿姐。”

他并非蠢笨之?人,自然能看?出来,那位目下无尘的崔氏长公子肯费口舌指点自己这些,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正说着崔循,穿过一重?门,倒是迎面见?他向此处来。

崔循今日身着墨色衣衫,同色的大氅上以金线绣有莲纹,愈发衬得人如白玉。只是并不似以往那般从容不迫,步履间透着些行色匆匆的意?味。

萧窈看?了眼?他的神色,向萧霁道:“你?自去吧。”

萧霁应下,又向崔循问候了句,便?不在此处打扰他二人。

萧窈轻咳了声:“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哪值得你?亲自走这一趟?”

今日虽为雅集,崔循却并没什么闲情?逸致。

仆役急匆匆前?来回禀,说是夫人在琼芳园与萧巍以三盏酒打赌时,他才召了学宫属官过来问话。

属官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觑着崔循的反应,立时请他先忙。

崔循也没客套,将人撂下,起身往琼芳园来。

他心中原存了些申饬劝诫的话,但见?着萧窈后,却又说不出口。心下叹了口气,问道:“你?若是输了,该如何?”

“我只看?他那一箭,便?知道并没旁人吹捧得那般厉害。比之?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子弟,是要好些,但论及准头并不如我。”萧窈信得过自己的眼?力,见?崔循神色仍算不得好,便?笑问道,“你?不信我吗?”

她惯会强词夺理?,口齿伶俐,从不落下风。

崔循颇有些无奈:“不必与他争一时意?气。”

在崔循眼?中,萧巍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实在无需在这种跳梁小丑身上多费心思。萧霁只需按他的吩咐去办,便?足够了。

可萧窈就是看?不惯萧巍那趾高气昂的德行。

也见?不得萧霁独自站在那里,忍气吞声,遭人奚落。

“你?既对四公子寄予厚望,便?不该事事都想护着他,”崔循猜到?她的心思,不以为然道,“苦其心志,并无什么不妥。”

萧窈倚栏而立,想了想自己出现在琼芳园时,萧霁那双仿佛骤然亮起来的眼?,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若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我并不会贸然插手,将自己搭进去。可既然不过随手而为,为何不帮他一把呢?”萧窈认真道,“于?大局而言并无任何影响,可于?身处其中的人而言,却并非如此。”

她自己当?年初来建邺,颇为狼狈,而今自然是能帮则帮。

但萧窈也知道,自己与崔循观念不同,倒也不曾想过非要令他认同自己,将心中所想说过也便?罢了。

正要往尧祭酒处去,却只觉腕上一紧。

萧窈看?向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疑惑道:“是还有什么事吗?”

循摩挲着腕骨,片刻后,又握着她冰凉的指尖:“陪我喝盏茶。”

这话并非问询,也没给她留回绝的余地。

萧窈只得先将领萧霁去见尧祭酒的事情?抛之?脑后,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亦步亦趋跟上。

玄同堂空置许久,因?知今日崔循要来,仆役们紧赶慢赶收拾一番。

燃着炭火,熏了兰香。

甫一进门便觉暖香扑面。

萧窈在一侧落座,看?崔循亲自动手煮茶,只觉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士族特有的风雅,赏心悦目。

叫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些,唯恐惊扰。

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这时辰,学生们的试卷应当?已经答完,你?当?真不去看?吗?”

崔循道:“尧祭酒德高望重?,由他在,出不了什么纰漏。”

萧窈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不过是对着崔循似风轻云淡又似凝重?的态度,本能地想找些旁的事情?岔开。

奈何崔循并没给她这个机会。

浅淡的茶香随水汽氤氲而出,萧窈在外时沾染的寒气也逐渐褪去,指尖绕着腰间的细带,叹道:“既有要事,还是不要不上不下吊着了。”

若在旁人面前?,萧窈倒是能沉得住气,暗自琢磨一番。但到?了崔循这里,却并不愿费神多想,只管催他就是。

崔循将茶盏推至她手边:“你?待四公子这般尽心,可曾想过以后?”

萧窈眼?皮一跳。

“我知你?信得过他的品性,眼?下来看?,的确无不妥之?处。”崔循平静道,“但人一旦尝到?权势,能安守本心之?人寥寥无几,届时又会如何?”

如今,萧霁会感念看?中他、扶持他的人,可这份感念能维系多久?有朝一日,又会不会成为忌惮?

这些皆是不得不思虑的事。

崔循对此早有预想,只是恐萧窈犯了惜贫怜弱的毛病,天长日久相?处下来,真将萧霁当?做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一般对待,便?如偏袒晏游一般偏袒他。

崔循从不会如萧巍那等人一样气势汹汹,便?是提及此事,也如琼芳园中士人谈论天气如何、学宫梅花开得如何,闲庭信步,漫不经心。

萧窈却还是从中品出几分?危险的意?味,双手交握,想说萧霁未必就是那样的人,纵有万一,也应是许久以后的事。但同时又清楚地意?识到?,崔循所言有其道理?。

“他……”萧窈心情?复杂,“如今江夏王虎视眈眈,阿霁已是最?好的选择。”

崔循颔首:“我并无弃他之?意?。”

“只是想告诉你?,若有朝一日,他欲鸟尽弓藏,我断然不会相?让。甚至会先他一步下手,行不臣之?事。”崔循神色未改,像是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定定看?着她,“萧窈,届时你?又会站在谁那边?”

萧窈被他问得几近错愕,一时说不出话。

只见?崔循那双幽深的眼?似是黯淡些,扯了扯唇角,并不入眼?的笑中透着淡淡的嘲讽,低声道:“我便?知道。”

他似是想要起身离开,可手掌按上两人之?间那张小几,又像是被抽去气力,坐回原处。

身形坐姿如常,可却莫名叫人觉出些许落寞。

许是这些时日费神太过的缘故,崔循虽从未提过,甚至不曾显露出半分?疲倦,但人却实实在在清减了些。

两人朝夕相?处,萧窈自然更知他为灾情?费了多少心力,而今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心头泛起些难言的滋味来。

垂眼?抿了口茶水:“你?知道什么?”

“知你?这样的良善之?人,容不下我这等乱臣贼子。”

萧窈从未将崔循与这四字联系在一处,而今听他这样贬低自己,不由得皱紧眉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又怎知不是?”崔循坦然道,“如今你?我能平和共处,不过是因?着我亦不喜江夏王,请圣上过继四公子立为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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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来四公子羽翼渐丰,欲对崔氏动手,我必不会听之?任之?。”

“你?应知我,并不吝惜狠辣手段,便?是如法炮制昔年闵帝之?事,也未可知……”

这位闵帝,便?是重?光帝前?头那位未及弱冠便?“坠马而亡”的小皇帝。明眼?人都知道他死得蹊跷,崔循更了解王氏当?初如何设计,轻而易举要了他的性命。

他不再避讳在萧窈面前?提及,明知她会厌恶,却又难以克制,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天青色的衣角一闪而过,崔循顿了顿,以为是她拂袖离去,下一刻却只觉唇上一热。

萧窈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下,见?崔循如同被扼住咽喉一般,哑口无声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好,我知道了。”她跽坐于?崔循身前?,覆上他依旧泛着凉意?的手,“不必张牙舞爪给我看?,我知你?并不纯良,也不光风霁月……”

“有些事,我须得再想想,”温热而柔软的唇贴着他,喃喃低语,“只是崔循,你?也多信我几分?吧。”

第098章

萧窈在玄同堂耗了不少光景,到?琅开堂时,此?处的考教已有结果?。

内侍怀抱书卷,带着些?讨好之意向她道喜:“今载夺魁者,是崔氏那位五郎。”

崔韶生在崔氏,自少时就?有家中延请的先生开蒙教学,便是有什么不解之处,也有崔循这样的兄长可以请教。

他并非那等金玉其外,只知寻欢作乐的纨绔,这大半年来又有意回避,几?乎是扎根学宫。

勤勤恳恳,一心向学。

能?够从中脱颖而出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萧窈微笑颔首,又问:“另两?个呢?”

内侍稍一想?,随后道:“是卢氏的七郎,还有寒门出身的杨郎。”

萧窈清楚记得学宫所有寒门子弟的名姓,逢年过?节,总会叫人送些?贴补给他们。而今一听这姓氏,便知是常去向尧祭酒请教问题的那个,叫做杨鸿光。

她道了声“好”,感到?欣慰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管越溪。

当初虽未曾与崔循达成共识,但她并没耽搁,一纸书信将人荐到?了晏游那里,不令他再在学宫蹉跎岁月。

崔循心知肚明,一力压下陆氏的质疑,由着他去了。

前些?时日,湘州递上来那封井井有条陈明灾情的公文,便是出自管越溪之手。

在一并送来的书信中,晏游徐徐讲了近况,又谢她遣来管越溪,令自己得以缓了口气,不必再为湘州纷繁芜杂的庶务发愁,能?专心整治军中事务;而管越溪并没写太多,半页纸,向她道谢问安。

至于这场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考教,昔日虽不曾如愿,而今沿用?下来,能?惠及旁的寒门子弟,倒也不算白费。

琅开堂中,如谢昭、桓维这样的人年轻人已先一步散去。唯余崔翁在内的几?位老爷子,与尧祭酒煮茶论道,谈着些?玄而又玄的话题。

萧霁则端坐一旁,垂眼倾听,承受这几?位时不时的打量与问询。

他原以为自己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先前应付萧巍,也并不费什么功夫。

而今才发现并非如此?。

哪怕眼前这几?位不曾恶语相向,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可那仿佛因上了年纪而逐渐浑浊的眼看过?来时,却令他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萧窈的到?来再次将他解救出来。

“父皇虽在病中,尚未痊愈,却始终记挂着学宫事宜。只是怕我笨嘴拙舌,特地遣了阿霁过?来,晚些?时候回宫说与他听。”萧窈盈盈笑道,“又说先前阴雨连绵许久,如今天寒湿冷,也请诸位家君保重身体。”

众人心照不宣,纷纷道:“劳圣上记挂。”

“天色渐晚,”崔翁拢着鹤氅起身,向尧祭酒笑道,“我等便不多叨扰,他日再叙。”

尧祭酒亦起身相送。

萧霁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待到?离了众人,轻唤了声“阿姐”。

萧窈回头?打量,见他脸色稍显苍白,问道:“是累着了?还是有何不适之处?”

萧霁摇头?:“方才有些?话似是答得不妥。”

他一直有着超乎年纪的沉稳,并不露怯,以致常常会令人忘记这只是个未曾历过?多少事的少年。

“无妨。”

“我是知道那群老狐狸的。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仙风道骨,实则心眼多得很?,并不怎么好相处。”萧窈笑道,“若只是几?句话不妥,可比我当年初来建邺时好了不知多少倍,实在无需放在心上。”

萧霁听到?“老狐狸”这贴切的形容时,怔了怔,待到?听完她这番笑语,先前微皱的眉眼已舒展开来。

抬手蹭了下鼻尖,欲言又止。

萧窈疑惑:“有何不能?说的?”

萧霁如实道:“只是在想?,谁若说阿姐笨嘴拙舌,我是不能?认的。”

萧窈抿唇笑了起来,瞥见远处相侯的马车,温声道:“回宫吧。”

自那场连绵近月余的冬雨开始,因诸多事务堆积如山,萧窈偶尔会留宿宫中,但崔循总是与她同进同出。

如今夜这般分隔还是头?一回。

但兴许是午后那个如羽毛般轻飘飘的亲吻起了效用?,缓解了日益严重的患得患失,崔循并未有何异议。

只是议过?事,于学宫外见着自家祖父的马车时,心绪稍有起伏。

崔翁推开半扇车窗,见他身后除了随侍的仆役,再没旁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崔循解释道:“圣上如今身体不佳,她放心不下,也是情理之中。”

“你?就?偏袒她吧。”崔翁瞥他一眼,“哪有成亲之后,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倒为着些有的没的大费周折的道理?”

崔循并不争辩,只由他老人家训斥。

但崔翁早没了当年为了亲事跟他大费口舌的心力,念叨过?,也就?算了。待崔循上车后,才又道:“今日在琅开堂,见着了圣上属意的郎君。”

马车碾过?学宫门前的青石路,杯中茶水泛起涟漪。

崔循道:“祖父以为如何?”

“比江夏王强些?。”崔翁深深看他一眼,“你?教了他这些?时日,想?必看得清清楚楚,又何须问我?”

“萧霁年纪轻,少历练,寡决断,却并不是那等随波逐流的蠢人,他日不能?等闲视之。”崔循顿了顿,话锋一转,“但如您所言,总比江夏王继任更为妥当。”

“他日若有万一,我亦能?应付。”

“你?心中有数便好。莫要鬼迷心窍,迁就?偏袒着,将自己给折进去。”崔翁一针见血提醒,“若有朝一日崔氏败落,届时我或已不在,可琢玉,你?决计无法?独善其身。”

崔循并未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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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翁长舒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长孙,倒是想?起早些?时候惦念之事,板起脸道:“顾时元今日又在念叨他那重孙。”

这话转变得太过?突然,以致连崔循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家祖父的用?意,半是失语半是无奈地“哦”了声。

不大想?接这话。

“你?便准备这般敷衍?”崔翁不轻不重地放了茶盏,“若她身体有恙,便应纳妾室……”

作势威胁的话尚未说完,崔循已抬眼看来,目光实在算不得恭敬。

崔翁不由得拍了下书案。

崔循复又垂了眼,淡淡道:“是我身体有恙。”

崔翁:“……”

崔翁被噎得脸都快青了。

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能?身体康健,靠的便是修身养性?,不似桓翁那般嗜酒好饮,也不会轻易动怒大悲大喜。

但每每在萧窈相关的事情上,都能?被气得快要吹胡子瞪眼。

“许是机缘未到?。有些?事情本就?难以强求。”

崔循为他添了茶水,就?此?揭过?-

随年节渐近,各处张灯结彩,触目所及皆是喜庆之色。

重光帝的身体稍有起色,陆续叫人传了些?托病在家,寻常见不到?一面的老臣入宫,说是叙旧,但个中意味并不难猜。

萧窈若在时,会在里间旁听这群滑不溜手的老狐狸打太极,哪怕对他们一贯的德行早有了解,偶尔还是忍不住翻白眼。

唯有崔翁的态度令她有些?意外。

并未装傻推诿,反倒是重光帝说什么便应什么,更无异议,像极了忠心耿耿的纯臣。

萧窈琢磨了会儿,猜到?八成是崔循那里已经知会过?。

崔翁情知此?事已经撇不开干系,断然没有首鼠两?端,他日转投江夏王那里的余地,便索性?来做这个拥护储君的人。

最后那日来的是桓维。

桓翁虽去,但桓维尚有几?位叔父在,本不该轮到?他,但在萧窈的建议之下,重光帝还是召了他来祈年殿。

一来是因桓大将军的书信必然经他之手,没必要舍近求远。二来,桓维的性?情既不似他祖父那般心胸豁达看得开,也不如他父亲那般手腕强横,内里实则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萧窈漫不经心听完,待他告退后,合了礼单往外间去。

“桓氏犹在观望。大将军虽有意扶持江夏王,可桓氏身处建邺的族人多有顾忌,不敢贸然行事,”萧窈道,“元日祭宗庙,父皇便可昭告天下,过?继阿霁,立为储君。”

重光帝原就?有此?意,颔首应下。

萧窈又道:“桓氏那里也应令人看好。桓翁已过?身,万勿令桓维及其儿女离建邺,回荆州,否则桓大将军怕是无所顾忌。”

重光帝思忖片刻:“此?事只怕难办。”

纵然加强城门布防看守,又或令人在外盯梢,可偌大一个桓家,算上仆役足有上千人,又如何周全?得过?来?

“阿父以为,桓家其他几?房能?安心由他们离开吗?届时若桓大将军真?有异动,他们这些?在建邺的人,性?命便悬在刀尖之上。”萧窈摩挲着手中的礼单,轻笑道,“我来办就?是。”

这些?时日下来,重光帝已经渐渐习惯将事情交给她,下意识点了头?。可瞥见她似是又清减些?的脸颊,叹道:“你?这般辛劳……”

“无妨。”萧窈眉眼一弯,“只是还有一事,想?求父皇应允。”

重光帝失笑道:“你?只管说就?是。我岂有不应之理?”

萧窈端坐着,清冽的声音响起,缓慢却又坚定。

“将宿卫军的虎符,交由我来掌管吧。”

第099章

因临近年关,除却宫中诸多?事宜,萧窈还得顾及崔氏与各家往来交际这?样的庶务。

两处皆不是省油的灯,便免不了多?耗精力。

她自?己起初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崔循着意吩咐,令府中厨子平日多?做些补血益气的饭食时,还一度觉着小?题大做。

后来换上去?岁裁制的冬衣,见?腰间富余,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在不知不觉中清瘦不少。

阳羡长公主抵建邺这?日,落了场薄雪。

萧窈原本正在暖阁听崔循与人?议事,得了消息后,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往栖霞殿去?。

还是婢女抱着狐裘追上来,才想起自?己没来得及添衣。

她披着柔软暖和的白狐裘,蓬松的风帽几?乎遮去?半张脸,更?看不清身形。

可才打了个照面,阳羡长公主眼中的笑意尚未褪去?,眉头却已经先皱了起来。拢着她纤细的手,语重心长道:“是崔循待你不好?”

萧窈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摇头。

这?事真?怪不着崔循。

毕竟他?每日要?忙的事情只多?不少,甚至还要?抽空看着她好好吃饭。

她从前就不是个每日按时按点用饭的人?。而今忙起来,或是没胃口,或是困得只想回卧房睡觉,随意吃两口点心便要?撂开。

在宫中时,伺候的婢女们倒是不敢劝太多?,但晚间回了家中,崔循却并不纵着她如此。

哪怕她软着声?音撒娇抱怨,说自?己“困得厉害”,崔循却依旧不为所动地同她讲道理,“你每日劳心劳力,若是再不好好用饭,用不了多?久身体便要?垮了。届时再想做什么?,只怕有心无力,难以为继。”

这?话有点夸大其词的意思,但又的确是这?个道理,萧窈难得没争辩得过崔循,只好每日乖乖同他?一处用饭。

流水似的补品多?少有些效用。

这?些时

日累是在所难免的,但精神尚好。

“只是近来格外忙些,年节过后,想来便会清闲许多?。”萧窈回握自?家姑母的手,含笑问候,“我原还想着,您兴许明?日才到。”

萧斐端详片刻,见?她人?虽清减些,但那双眼依旧灵动,如含了星子般晶亮,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事值得你这?般操劳?”萧斐牵着她进了栖霞殿,玩笑道,“若是士族间往来,倒不必十分费心,纵是有什么?疏漏,想来也无人?敢为此同崔琢玉为难。”

栖霞殿内陈设如旧。

一早就有宫人?洒扫收拾过,较之萧斐前回离开时,只多?了瓶中供着的新鲜花枝,与一坛酒。

萧斐一眼认出瓷坛上的刻纹:“这?是谢家的酒。”

“是。”萧窈凭几?而坐,解释道,“早些时日谢翁入宫时送的,父皇而今已不应饮酒,闲置可惜,我便叫人?送到这?边。”

萧斐在阳羡时,已然知晓建邺的暗流涌动,也听闻重光帝召老臣们入宫之事。而今见?她这?般稀松平常提及,便知顺遂,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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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窈看了看这?酒,又想了想暖阁中议事的崔循。

“择日不如撞日,”萧斐已先一步替她做了决定,“正好开了这?酒,接风洗尘。”

萧窈已有许久未曾饮酒,既没有闲情逸致,也没有合适作陪的人?。

毕竟若非是宴饮这?等场合,崔循平日算得上滴酒不沾,找他?喝酒与对牛弹琴并没什么?分别,兴许还要?被告知饮酒如何伤身。

想想就算了。

以致她如今酒力倒像是退步许多?,不多?时,便有些头晕。

托着腮,疑惑不解地对着杯中清酒发愣。

萧斐一见?她这?模样便止不住笑,目光触及她纤细的小?臂,及松松垮垮垂下的珍珠缠丝金钏,又忍不住叹气。

“窈窈近来在为何事忙碌?”萧斐轻唤道,“可是又有谁与你为难?”

“冬雨成灾……有复起苗头……”萧窈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句,闭了闭眼,勉强理出些许头绪,“还有江夏王与阿霁,宿卫军中事务……”

萧斐讶然:“窈窈何时懂这?些?”

“不大久,”萧窈眨了眨眼,“还在学?。”

她最初面对这?些,称得上手足无措,一度后悔过自?己少时不学?无术。后来听崔循轻描淡写?一句,“武陵无人?能教你这?些”,才算释然。

其实不独武陵,便是在士族云集的建邺,也没几?人?敢说自?己教得了。

而崔循在此道上的确是再好不过的老师。

萧窈听朝臣议事听得愈多?,就愈发能分辨高下,偶尔也会为自?己当初腹诽崔循应当去寺庙念经感到一丝丝愧疚。

她少时嫌枯燥,避开教书先生逃课时,并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哪怕磕磕绊绊、焦头烂额,却还是想学会些什么。

萧斐却因这寥寥几字沉默下来。

良久后,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鬓发,轻笑道:“窈窈很厉害。”

这?场雪自?夜间落下,及至傍晚,屋檐上已积了层雪。青石铺就的宫道,倒一早就被内侍清扫得干干净净。

知羽通传过,又出门见?这?位着朱衣官服的少卿大人?,恭敬道:“长公主请您入内。”

崔循是来接人?的。

他?议事过进暖阁,却并没如往常那般见?到满眼期待、等着问话的萧窈,问过侍从才知,是早些时候得了阳羡长公主的消息后便已离开。

他?知萧窈与长公主感情深厚,等了许久,见?天色渐晚这?才过来。

甫一进门,便见?着了窗边的萧窈。

她似是才睡醒,鬓发上的钗环饰物皆已卸去?,泼墨似的长发随意披散开来,甚至有些凌乱。

披着绵软的毯子,正专心致志摆弄着手中的雪。

窗沿摆着几?只已经捏成型,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小?雀。

知羽正要?出声?提醒,余光瞥见?那位仿佛无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少卿竟就这?么?停住脚步,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闭了嘴。

萧窈是在又捏完一只小?雀,用胡麻为它点了眼,同先前那几?只放在一处时,抬头见?着立于细雪中的崔循。

他?今日身着朱衣,长身而立,愈发衬得身形如竹,肌骨如玉。

倒像极了当年初来建邺,两人?于祈年殿外擦肩而过那日。

萧窈趴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向他?勾了手。

这?动作并不稳重,甚至称得上轻佻。崔循却连眉头都没皱,拂去?肩上细雪,进了她休憩的偏殿。

婢女捧了衣物上前伺候,却见?她摇了摇头:“出去?吧。”

萧窈醉酒后睡了半晌,才醒不久,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而懒散,声?音也不似往日那般清亮。抬眼看向崔循,似笑非笑道:“少卿来服侍我。”

任是谁,也不会将?崔循与“服侍”这?个词想到一处。

婢女临出门前隐约听了这?句,险些咬了舌头,忙不迭跨过门槛回手关了门。

崔循倒没恼,只是神情有些无奈。

萧窈便又问:“好不好?”

崔循喉结微动,缓步上前。

他?这?样的出身,自?然不曾伺候过人?,许多?事情做起来便难免生疏,尤其是在萧窈仿佛打定主意要?作弄他?的情况下。

白净如雪的赤足踩在朱红官服之上,萧窈偏头看他?,含笑催促:“冷。”

崔循闭了闭眼,按下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为她系袜穿鞋。

“嗳,”萧窈披着绒毯打量,调笑道,“我初见?你之时,便想着他?日后宅该养这?样一位。”

崔循动作一僵,攥着她脚踝的手收紧了些。

萧窈自?顾自?笑道:“但若是只会这?般笨手笨脚服侍人?,却叫人?喜欢不起来……”

话音未落,便觉肩上一重,仰面倒在了绵软的锦被上。

崔循欺身上前,单膝跪于床榻边沿,抵在她腿间。鸦羽似的眼睫垂下,声?音平静却又有些哑:“殿下后宅养人?,只是为了伺候穿衣不成?”

原本落在脚踝的手,攀上柔滑如凝脂的小?腿。

萧窈只觉被他?指尖触及的肌肤隐隐酥麻,下意识挣了下,没挣脱。便一脸无辜看着他?,提醒道:“这?是栖霞殿。”

崔循沉默片刻,松了手:“我知。”

说罢,便似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一言不发地继续服侍她穿衣。

因顾忌着连日劳累,时常困得厉害,沾了枕头不多?时便能入睡,崔循已经有段时日未曾扰她,每日晚间只安静拥她入眠。

萧窈视线触及他?因方才那场撩拨而起的反应。想了想,在崔循为自?己整理衣裙系带时,忽而开口道:“去?朝晖殿吧。”

崔循一怔。

疑心自?己会错了她的用意。

萧窈道:“若是不愿,那便算……”

“没有不愿,”崔循为她理好腰间的环珮,“乐意之至。”

除却武陵自?少时起居住的院落,朝晖殿也算得上是萧窈的闺房。她心中一动,决定来此处时,并没想过某些事情在此处会别添一重意味。

崔循的目光已经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慢条斯理,剥笋一般,褪去?不久前才为她穿上的衣裙。

萧窈愣是被他?磨得有些难耐,小?声?催促,只是待他?无所顾忌地索求时,没撑多?久便又语不成声?地讨饶。

崔循似是叹了口气:“是我伺候得不好吗?”

萧窈:“……”

怎么?有人?这?般小?气。

崔循又问:“殿下还想要?旁人?来伺候吗?”

萧窈被他?问得肝颤,又被潮水般涌来的快感刺激得说不出话,一时倒也顾不得旁的,只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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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循的手落在她心口,低声?笑道:“那我便记下了。”

第100章

萧窈各种意义?上地放纵了一日。

没做什么正事,醉酒睡了半晌,晚间又被崔循打着“伺候”的名义?厮缠,自己也记不得几更天才睡去。

耳鬓厮磨间的愉悦做不得假,只是第?二日醒来,腰酸腿软也是真的。

一室寂静,暗香浮动。

她窝在绵软如云的锦被中,几乎生出些惰意来,想?再合了眼,睡到日上三竿才好。

崔循已起身?换了衣裳,见她睡眼惺忪,低声道?:“既困着,便继续歇息吧。”

“算了,”萧窈轻拍着脸颊,掀了锦被,“今日还有事情要?做。”

她接了谢家的请帖,昨日也与阳羡长公?主约定,一同过去。倒不单单是念在素有交情的份上,更要?紧的是,桓氏三房那?位夫人卢氏应当也会前来,有些话要?说。

候着的婢女听着动静,正要?上前服侍,被崔循扫了眼,不明所以地迟疑在原处。

崔循接过衣物。

婢女埋着头,没敢有任何异议。

萧窈看在眼里,失笑道?:“先前那?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自有要?紧的事情要?做,实在不必为这点细枝末节耽搁。”

崔循并没应,只言简意赅道?:“费不了什么功夫。”

见他态度并无松动之意,萧窈便也只好认了。

崔循亲手帮她穿上层层衣裙,以指为梳,将睡了一夜略显毛躁的长发?理顺。指尖蹭了蹭柔软的耳垂,目光微黯:“我不擅绾发?……”

他做事有条不紊,并不拖沓,但萧窈从未觉得穿衣会是这样漫长的事情,脑海中莫名浮现崔循慢条斯理解衣带的模样,险些脸都红了。

闻言,连忙抓了他的手:“让红珠她们来就是!”

“好,”崔循捏了捏她指尖,“他日若得空,我学?些。”

……实在有些太上进了。

萧窈一大早被他扰了心神,直至见着阳羡长公?主,才将思绪悉数收拢回来,大略讲了今日打算。

“你是会挑人的。”萧斐斜倚迎枕,抚着膝上的手炉,“桓家三房为庶,与大将军早有嫌隙,只是碍于强权不敢相争。卢氏又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绝不会想?要?赌上身?家性命,来博更进一步的富贵。”

先前因着王旖,萧窈已将桓家摸得一清二楚,也曾有意无意与卢氏打过交道?,说得上话。

闻言道?:“姑母也这般想?,我便放心了。”

“而?今江夏王虎视眈眈,夹在其中,他们自己心中恐怕也难安。若是个有成算的,便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萧斐了然道?,“今日之事,兴许费不了你多?少口舌。”

这本就是桩互惠互利的交易。

待到梅园遇着卢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议定。

长公?主与谢老夫人亲厚,一年到头只见这么一回,总要?多?留些时辰。萧窈在此?用过饭,先一步告辞回宫。

议事厅中寂静无声。

朝臣已陆续散去,只萧霁仍坐在书案后,专心致志翻看面前的竹册。听着殿外内侍行礼声,这才回过神,含笑问候:“阿姐来了。”

“只管坐着就是,不必起身?。”萧窈拦下他,瞥了眼那?竹简,不由笑道?,“这是元日祭礼的章程?”

萧霁道?:“正是。”

虽未正式昭告天下,但立储的诏书已然拟定,如今这份章程也是依着从前储君的待遇拟定的。

萧窈端详着萧霁看似平静的面容,从中窥见些许紧张。

“不必担忧。虽说祭礼那?日是繁琐了些,但只要?记住章程,做自己应做之事便好。”萧窈在一侧落座,关切道?,“可有何处不明白?的?”

萧霁摇头,犹豫片刻后才道?:“我只是……恐怕自己接不好重担。”

在东阳王诸多?子弟中,萧霁算出挑的一个。

虽说生母出身?低微,但他聪慧得体?,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些年顺风顺水,受过诸多?称赞。

纵不曾因此?自矜自傲,但毕竟是年纪轻轻的少年,心中多?少有过得意。来建邺之前,也不可避免地揣了期待。

直至开始接触朝局政务,看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无知。

而?在重光帝金口玉言,告知元日祭宗庙,将昭告天下立他为储时,他最先觉出的竟非欣喜,而?是凝重。

这样的情绪太过软弱,本不该示人。

但面对这位温柔有趣的阿姐,萧霁犹豫过,最后还是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萧窈那?双清亮的眼中并无任何鄙夷或是轻蔑,微怔后,竟有笑意。

萧霁不明所以。

“你会这样想?,可见是想?将事情做好的,我自然为之欣慰。”萧窈解释过,温声道?,“阿霁如今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更何况,他前几日还曾同我提过,阿霁是可塑之才。”

她不惯称呼崔循为“夫君”,每每提及,皆是用一个“他”字代指。

萧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阿姐又在哄我。”

因这话实在不像出自崔循之口。

他这样一个人,议事时能?颔首道?一句“不错”,已经足够说话之人受宠若惊了。

萧窈只是习惯性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被萧霁道?破,不尴不尬扯了扯唇角。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答,萧霁又笑了起来:“少卿虽性情冷淡,但这些时日承蒙他指教,我心中十分感激。”

顿了顿,又道?:“阿姐能?这样想?,我亦十分高兴。”

“必尽心竭力,不负所望。”

少年的态度坦然而?真诚,声音掷地有声。

崔循步上台阶,驻足听完这么几句,面色未改,深不见底的眼眸波澜不惊。

将进未进之际,门?上悬着的冬帘被人从屋内分开,暖香袭来。

萧窈同他打了个照面,难掩惊讶。

稍一犹豫,同他离了议事厅前,这才问道?:“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门?,倒要?在风里吹着。”

“姐弟谈心,我若进了岂不打扰。”

人情世故上这话倒没什么问题,堪称体?贴入微,只是被崔循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透着股别样的意味。

萧窈知道?他的心病,笑道?:“有什么妨碍?你不是外人。”

她想?哄人时,总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崔循下意识握了那?只柔软而?温暖的手,任由彼此?的体?温相互浸染。

“他如今这年纪,比我当年初来建邺时还要?小那?么一些,无亲人在侧,却要?面对许多?麻烦,十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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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窈知他是个不大能?共情的人,初衷是想?令他体?谅一下萧霁,崔循在听了头一句后,却回忆起她初来建邺时生出的那?些风波。

这其中,王家寿宴之事最为严重。

萧窈因此?被罚去伽蓝殿静思己过,此?后更是大病一场,再在人前露面时,整个人显而?易见地清瘦许多?。

他也曾为此?令人送了许多?名贵补品。

后来两人关系逐渐缓和,谁也不曾再提过此?事。

时至今日,崔循后知后觉意识到,或许在那?时,萧窈也曾期盼过能?有人如她为萧霁解围这般,为她做些什么。

只是并没等到。

彼时王家势大,王滢更是行事骄横,宴厅中那?些女郎或是明哲保身?一言不发?,或是附和王滢,添油加醋指责她的不是。

而?他在做什么呢?

崔循受王陵相邀同往女郎们身?处的宴厅,大致扫过,实则是看出些古怪的。只是萧窈实在倔得厉害,不低头,也不辩解。

在一众柔弱女郎中,显得桀骜不驯。

他那?时想?,若不叫她撞南墙,长些教训,将来说不准还要?闹出怎样难以收场的是非。

所以顺水推舟,听之任之。

“怎么了?”萧窈觉出攥着自己的手逐渐收紧,颇有些无奈,“我只是替阿霁说几句公?道?话,你总没有小气到,连这些都听不得吧?”

崔循回过神,卸了手上的力道?。

萧窈对他的情绪再敏锐不过,觉出不似为萧霁之事介怀,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却只见崔循欲言又止,眸光闪动。

他少有这样游移不定的时候,萧窈心中倍感稀奇,葱白?似的手指攥了他衣袖一角,轻轻晃了晃:“不能?说给我听吗?”

崔循向来是不大能?招架得住她撒娇的。心中波澜起伏,唇齿间只觉涩然:“伽蓝殿。”

萧窈始料未及,待想?明白?其中曲折的关系后,轻笑了声:“过去这么久的旧事了,想?它做什么?”

她俨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

样,才松开衣袖,却被他攥住。

修长的手扣入指间,十指交握。

“你该怨我的。”崔循近乎叹息。

萧窈情知绕不开此?事,想?了想?,坦然承认:“我怨过你。”

甚至可以说,恨屋及乌怨过崔循很长一段时间。

还是后来受了他许多?好处,过意不去,才渐渐淡忘。

“而?今再想?,那?时确实做得多?有不妥,稚嫩冲动,意气用事。”萧窈自我反思一番,眨了眨眼,却又话锋一转,“但我并不后悔。再来一回,兴许还会如此?。”

“若能?再来……”

萧窈问:“如何?”

崔循显然不擅做这等假想?,喉结微动,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耳侧霜雪似的肌肤隐隐泛红。

萧窈愈发?好奇,踩上一旁的太湖石,身?量与他齐平,附耳催促:“你哄哄我啊。”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崔循僵了一瞬。

抬手扶着她的腰,闭了闭眼,想?到当初那?个花团锦簇的宴厅,和那?双如星如火般倔强的眼。

清清冷冷的声音显得低哑,不甚熟稔道?:“……谁令公?主受了委屈?”

“我为你出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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