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医院会平等地剥夺每个人周末睡懒觉的权利。早晨七点钟芷便被护……
医院会平等地剥夺每个人周末睡懒觉的权利。
早晨七点钟芷便被护士进入病房抽血发药的声音吵醒,即便之后又被宋初安抚着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已经被打断的睡意却好像怎么也找不回来,只好认命起身靠在宋初肩膀上磨磨蹭蹭,顺便抒发一些对被迫早起的强烈不满。
熟练地掀开病号服一角,从上衣下摆伸进一只罪恶的手,再顺着对方腰间光滑的肌肤慢慢上下轻抚,不用看都知道腰窝那处白皙柔嫩的皮肤在几次摩擦后就会泛起一片浅粉,贴在手背上的体温也会随之升高。
“痒……”
柔声细气地反抗着钟芷的捉弄,在她怀里左右辗转就是不会逃跑,还是得顾及宋初身体还没有康复,钟芷算准时间在出事之前收手。
就这么在床上抱着撒懒,宋初倒也不催促她去洗漱,抱着平板电脑写写画画,偶尔被钟芷淘气地换了笔刷或是改了颜色也不气恼,任由她在画布上调皮捣蛋,甚至还会延续她的“创意”画出一只满身粉色长毛、脸上一副金瞳的变异小猫。
钟芷稍一使劲就把触控笔从宋初的手里抢过来,在画布的空白区域潇洒题字——“宋初”,最后还不忘加上箭头指向小猫,这样幼稚的游戏小学毕业之后钟芷就再也没有玩过,也只有宋初这样好脾气任由她搓圆搓扁。
一场酣畅淋漓的单方面“蹂躏”过后,钟芷终于一扫疲惫,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才刚刚下床在地板上站定,懒洋洋的懒腰伸到一半就被一只手臂圈住扯着坐回病床上,宋初埋在钟芷颈窝有些耍赖:“护工阿姨要九点才来,再坐一会儿吧……”
那……那倒也不是不行。
冬天早晨八点却依旧昏暗的天色和病房窗外干枯的树干实在让人打不起精神,这样的天气里温暖的被窝绝对能够让任何人缴械投降,钟芷没多做反抗又再次躺回床上。
宋初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紧挨着钟芷在她身旁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默不作声地低头画图,然而他勾起的嘴角却被钟芷看得一清二楚,轻易被满足的小心思一览无遗。
真粘人。
阿初怕不是狗皮膏药转世吧?
钟芷一边偷偷在内心暗自腹诽,然而另外一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环住宋初靠近的腰身,配合他的姿势让他在自己怀里躺得再舒服些。
到底是她低估了爱情的吸引力,还是高估了自身的自持力?
对于这样看似违反她天性的黏腻,她居然……
并不反感。
钟芷抬起手将宋初额前略长的碎发拨开,在光洁的额头上快速落下一吻:“最多再抱半个小时,我们还没吃早饭,你现在一顿都不能少。”
宋初浓密的睫毛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立刻上下轻颤,对吃早饭这件事他倒是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怎么……怎么不亲在嘴上呀?”
虽然说这种话时宋初依然羞得抬不起头,但表达倒是越来越坦诚直接了。
“因为还没刷牙!”捏了捏宋初微红的脸颊,在他反应过来后还继续使坏添油加醋:“被叫阿初的狗皮膏药抱着,我都没有时间去洗漱呀!”
然而抱住那人的手倒是稳稳地说什么也不松开。
平板电脑还被宋初傻傻地举在胸前,屏幕上是他终于画完的那只变异小猫,旁边钟芷方才留下的文字也没舍得删除。
钟芷绕过宋初臂弯,心满意足地将两人共同创作的作品截图保存,点进相册里想要隔空投送到自己手机上的时候,才想起购买平板电脑时她早就绑定了自己的用户账号,此刻相册里早已满满当当更新了几十张从云端同步下载的聊天记录截图,是她这几天四处搜集到的林宿“罪证”。
原本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宋初,只是一张张手机截图突然被放大在平板电脑上,就算他不想看清其中的文字也有些难度。
宋初不傻,寥寥数语间他已经能够看懂,这是其他人提供的关于林宿过往的一系列“口供”和证据。
“阿芷,你想要……”
“阿初,我们一起去惩罚坏人好不好?”-
下午钟芷有约,只能暂时把宋初交给阿姨照顾。
陪着宋初吃过午饭,又按照医生设定的时间表午休睡下才安心离开,自诩雷厉风行的人走之前绕着床边来来回回看了宋初两三次,终是在阿姨看透一切的眼神中咬咬牙走出病房。
耽误了几分钟时间,钟芷踩着点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高漾已经点好了两杯热拿铁,坐在咖啡馆最里侧靠墙边的位置。
说起来钟芷和高漾并不算熟悉。
高漾在林宿手下工作的时间不长,仅仅半年连试用期都没到就提交了辞职报告,当初在高漾离职前钟芷对她也只是通过江时序略有耳闻,职场上类似的事件屡见不鲜钟芷那时候并不在意,只是没有想到重活一次她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闹心。
那姑娘相较于大厂企业里各式各样的名牌穿搭显得尤为朴素,简简单单大衣与牛仔裤的搭配,米白色的帆布包上找不到平日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品牌logo,过肩长发用一根素圈扎在脑后,干净素雅。
这样的气质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互联网公司,钟芷几乎可以立刻猜到她前二十年的背景经历——品学兼优、十年寒窗最后被名校录取的高材生,远大的志向和对未来的希望却在进入职场不过半年就被现实的迂腐打碎,知识和道德束缚她无法同流合污,而生存和现实还在持续发力想要将她拖入泥潭。
“我们之前在微信上聊过,”钟芷在高漾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你说有些东西见了面才愿意给我看的,是什么?”
高漾与钟芷一样,从进门前就将她从头到脚反复打量好几遍,钟芷身上潇洒干练的气质和浑然天成的自信是她很少在同龄女性身上见过,却无比向往的东西。
当钟芷坦荡的眼神毫不闪躲望向她的瞬间,高漾便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可以相信这个名叫钟芷的女人。
“嗯,时序也跟我讲了你的事情。”高漾应了一声。
双手没有拿起放在面前咖啡桌上的手机,反而打开放在手边的帆布包,从包里掏出一部明显已经用过几年,已经有些过时的智能手机。
“这部手机里有我和林宿所有的消息记录,任何一条信息、图片还有视频我都没有删除过,他给我发过的消息中有一些非常露骨,应该是你想要的东西。”
钟芷从高漾手中接过手机,没有设置密码的屏幕轻轻划过便自动解锁,手里所有的其他程序已经被提前卸载,主页最中央的位置唯一留下的只有绿色的微信图标,在已经登录过的微信账号置顶位置,钟芷找到了林宿的头像。
“这个微信号我已经停用了,上面没有加过几个人,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直接把这部手机带走,里面涉及到隐私的内容我已经提前全部清理了。”
手指间不断滑动翻看过往的聊天记录,也许在与她的来往中林宿依旧还有他的顾忌,也许一个小城市出身的姑娘在他眼里就可以为所欲为,聊天框里如此直白下流的语言超过了钟芷之前对于林宿下限的预计,钟芷额头两侧的青筋随着加速的心跳微微凸起:“你停用这个账号是对的,这种脏东西多看一遍可能都要瞎了眼。”
如此中肯的评价让高漾忍不出笑出声,空气中游离的尴尬被钟芷简单的一句话逼退,高漾站起身,改坐在距钟芷更近的座位上,附身在“记录查找”里输入不同的关键词,帮她快速定位到钟芷可能需要的那条消息位置。
咖啡馆的角落里她们在小声密谋,偶尔夹杂着几句依稀可辨的脏话,路过的服务生被一句突如其来的“傻逼”吓得险些有些手抖。
“那手机我带回去了?”钟芷晃了晃手里电量即将告急的手机:“我还要结合一些其他拿到的证据整理一下,最晚元旦过后我就能还给你*7。7。z。l。”
“不急,你拿着用,”高漾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她心底最大的疑虑:“我们这样行吗?只是一些职场性骚扰的指控够吗?”
“……还不够。”
很遗憾,这还远远不够。
前世这样的事件她没有切身体验,同时也不得不惭愧地承认她曾经也狭隘地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样的指控背后是否存在半推半就和顺手推舟她也曾打过问号,只有如今自己也走上这条路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和愤怒,也为曾经的误解而懊悔。
但有些事情不能因为结果的不确定性而否定其必要性,也许所有的努力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付之东流,激不起一丝水花,但她仍然要做到她力所能及的一切。
因为她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欺负自己的人,便是自己。
坐在回去医院的出租车上外面的天色早已擦黑,高漾方才的问题仍然盘旋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无尽的迷茫和无助让钟芷有些焦躁,打开微信才发现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宋初竟然还没有发来一条消息。
遵循自己的本能拨通了宋初的电话,即便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就可以见到本人,但此时此刻她无比想要听到宋初的声音:“喂,阿初?”
“阿芷,我在。”电话那头接通地很快,几乎是在提示音刚刚响过一遍后就被对方接起。
“阿初,我心里有点乱。”
“发生了什么?”
温润的声音好像能抚平她心中的褶皱,让她从方才的失措和无奈中抽离出来:“没什么,只是几个小时没见你,我心里就乱。”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钟芷都能想象得到宋初害羞又憨足的神情:“不过,怎么整个下午你睡醒都没给我发消息?”
“我……我睡到三点多醒来的,”宋初的声线明显有些慌乱:“我怕打扰你所以没有发,那……那我以后睡醒都告诉你?”
小心翼翼地提出整改方案,不发是担心打扰忙碌的她,发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钟芷这才明白宋初无论进退都在以她为中心。
他其实……
其实不粘人。
钟芷突然发觉其实她以为的粘人实则是宋初审时度势、慎之又慎才敢迈出的脚步,他只会在确定自己不会成为打扰和累赘时才会伸出双手讨要一个拥抱,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他的体贴乖巧。
“好呀,以后都告诉我吧,”钟芷几分钟前纷乱的心终于缓缓降落:“你的消息我都愿意知道。”
第32章夜晚是催生焦虑的最佳环境。白天高漾的问题还盘旋在钟芷的脑海……
夜晚是催生焦虑的最佳环境。
白天高漾的问题还盘旋在钟芷的脑海中,她深知现在所有的准备还远远不够,以她以往的经验她们所能提供的证据单独公开甚至还有可能沦为笑柄。
正义的声张需要勇气,公平的维护需要代价。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为了他人的是非对错而怀抱一腔孤勇,钟芷见过太多公司管理层将类似的桃色事件看得无足轻重,最后那些聊天截图往往会成为员工内部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需要去做的还有很多。
病房里的灯早已熄灭,钟芷却在宋初身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灼热急促的呼吸暴露了钟芷的重重心事,原本已经酝酿起浓浓睡意的宋初被她近在耳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半梦半醒间惊醒。
“唔……”
“怎么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钟芷转头伸手拍了拍那人单薄的背脊,害怕突然惊醒又引起他心脏不适。
宋初睫毛颤抖两下还是凭借着主人的意志力最终被睁开:“阿芷……你是不是睡不着?是因为白天的事吗?”
“……嗯。”
爱人关切的眼眸可以赋予任何人脆弱的权利,即便是钟芷也很难抗拒这样的吸引力,她需要一个可以把沉重心事发泄的出口:“阿初,我有点担心。”
“是……是在担心会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吗?”
有些惊讶宋初居然可以一针见血立马猜中自己的心事,钟芷倒也没再卖关子:“嗯,也担心我会辜负别人的期待。”
“别担心,还有我呢。”
宋初鲜少会说出这样气势满满略带霸道总裁味道的话,钟芷直接在枕头上撑起上半身惊讶地看向他温和平静的脸,略带玩味地看向他:“……你?有你什么?”
“嗯。”
没有理会钟芷语气中夹杂着的难以置信,宋初顺势将钟芷再次拉回怀中,一只胳膊绕过她颈下在脑后缓缓轻抚:“如果这条路行不通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试试劳动仲裁,我还有几位之前接触过的律师可以联系咨询。再说了……”
宋初稍微停顿,看向钟芷的眼神中突然就带了几分笑意:“再说了我的银行卡都在你那里,我赚的钱全部交给你花,不害怕。”
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她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在家坐享其成,每天守着银行卡里的数字做梦都能笑醒。
“那行,你可得说话算话,以后我要是失业了就仰仗你发家致富了。”
话虽然是玩笑话,钟芷却也真的因为宋初的几句话吃下一颗定心丸。
因为知道背后有人兜底,在她无法前行的时候永远拥有可以选择退路的机会,眼前盘根交错的问题都好像立刻变得不再令人心生恐惧。
“嗯,说话算话,快睡吧。”
哄着钟芷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宋初没有告诉钟芷在她离开医院的半天时间里,他帮她将相册里时间线混乱的聊天截图整理成连贯的可读文档,又抱着平板电脑观看了十几支关于劳动仲裁的视频,为未来能够预计的可能性一一寻求解决方法。
他知道,他爱的人要做勇敢无畏的骑士,那他就要为她守护家乡的城堡。
宋初展开并不宽厚的臂膀将钟芷牢牢护在怀中,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段节节凸起的脊椎骨,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显瘦削。
可就凭借着如此单薄的怀抱,他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他的爱人,宋初低头在钟芷发顶留下轻轻一吻。
睡吧,阿芷。
有我在呢-
元旦前的最后一周公司全体员工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系统邮件,邮件里是一张需要匿名填写的在线表格,邀请各个部门的每一位职员为上级的管理能力打分,在人力资源管理中这项调查被称为三百六十度反馈评价。
这样的评分问卷经常被视为走个过场的形式主义,不过是有人搭建了舞台煞有介事地唱出戏罢了,如果真的有人相信了所谓的匿名反馈而写下负面评价,最后会不会因此而受到来自上级的打击报复也谁又说得清楚。
曾经钟芷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这一次她却不打算敷衍了事,也许她一个人的评价激不起任何浪花,但是一群人相同的答案却一定会引起重视。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如何让一群人和她写下相同的答案。
在微信好友列表中找到一个人的头像然后点开,快速编辑好一条消息发出:“有时间吗?请你喝杯咖啡?”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钟芷收到了回复:“好。”-
“给,香橙拿铁,打听了一下好像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
“谢了。”
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人伸出手接过钟芷递来的咖啡杯,轻轻抿过一口带着奶泡的香醇滋味,舌根又姗姗来迟般泛起淡淡苦味,何靖芸短暂地沉默几秒先一步钟芷开口:“我很惊讶你会主动约我。”
聪明人之间不用把话说透,钟芷跟何靖芸彼此都心知肚明她话里的深意。
何靖芸是林宿带在手下三年的心腹,是他万花丛中过却从来没有沾手的女人,也是上周周会代替钟芷的顺序进行汇报,接过钟芷已经完成了大半的项目,成为了林宿钦点的新项目负责人。
按道理说,她们二人之间应当你争我抢、势同水火才对。
“我更很惊讶你会同意来见我,而且……”钟芷略微暂停思索着措辞:“而且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我来找你的原因。”
何靖芸笑了笑没有反驳:“今天早上HR的邮件才刚刚发到邮箱里不到二十分钟,你就发来微信约我喝杯咖啡,你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难猜。”她将喝过一半的咖啡放回面前的桌子上又再次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是我需要一个帮你的理由。”
“帮我?难道帮我不就等于在帮你自己吗?”
钟芷的反问没有立即得到答案,何靖芸微微垂目似在沉思,可钟芷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待何靖芸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因为她和她本质上是一种人。
从表面上看是何靖芸接替钟芷已经完成过半的项目,抢过她已经付出了无数精力的功劳,但事实上,在钟芷还没有来到这个部门之前,这个项目就已经存在;甚至在钟芷进入这个部门之后,这样具有潜力的重点项目怎么也不该轮到她这个新人。
在过去的一周里,何靖芸刚刚上手就以极快的速度熟悉钟芷之前负责的各个模块,有条不紊地推进各项半途中段的工作,钟芷才终于能够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清这一切背后的来龙去脉——她想,也许这个项目原本就应该写上何靖芸的名字。
这一次是钟芷,那么上一次又是谁呢?
在过去的三年里,钟芷相信这样的事件绝对发生过不止一次,表面上何靖芸是长久跟在林宿身边的心腹大臣,但实际上因为他的个人私欲又被迫让出过多少次本该属于她的功劳呢?
那么同理,她对林宿又有多少不满,她会不会也在期待一个机会可以将他却而代之呢?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如何知道帮了你,就一定是在帮自己呢?”长久的思考过后何靖芸终于问出了内心最大的疑虑。
“如果你取代了林宿,我会成为你的得力下属,而这份文件就是我交给你的投名状。”
钟芷用手机打开那份宋初今早发给自己的聊天截图文件,原本相册里时间线混乱的聊天截图被一一理清顺序,她甚至不知道宋初什么时候已经做好了这些。
何靖芸接过手机细细查看,这份文件虽然不足以扳倒林宿,但却能够成为证明他职场骚扰的确凿证据,加速他从高位下坠的进度。
何靖芸将手机还给钟芷:“这周内我会和组内成员一一聊天,我可以确保林宿这次的下级反馈中合格率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这个数字足够惊动人力资源部门开始插手林宿的管理业务,钟芷飞快将手机里的文件加密上锁,几秒之后文件已经到达了何靖芸个人的邮箱里等待查阅。
“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钟芷站起身前何靖芸再次开口,她想要探究那女孩眼中笃定的自信到底来自哪里:“你为什么相信用这个理由,就足以说服我来帮你呢?”
钟芷眼神中的锋利渐渐消散,她望向何靖芸的双眸中莫名染上几分不和年纪的老成,甚至……
甚至可以被称为沧桑。
“因为利益是永恒不变的。”
正义的声张需要勇气,公平的维护需要代价。
万幸,有一件事钟芷可以确定。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任何人都将利益视为永恒。
上一世在这个年纪她还没有领悟到其中道理,这是十年后的她才在一次次跌倒和教训中混着血与泪吃下的苦果。
只有利益会让所有人趋之若鹜,只有利益会让所有人愿意鼓起勇气,只有利益会让所有人付出努力,而创造出共同利益便可以在顷刻间让站在对立面的双方化敌为友。
也许正因为看透了名利场的腐败和腥臭,才会明白有些她曾经弃之不顾的情感尤其难能可贵。
与宋初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最后发给自己的那份文件上,钟芷打开表情长按发出一连串爱心和笑脸穿插的图案,幼稚地有些不像职场精英:“阿初!!!文件正好派上了大用场,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优秀的男朋友!!!!”
第33章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所有员工反馈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回收整理,上午刚刚汇总……
元旦放假的前一天所有员工反馈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回收整理,上午刚刚汇总出来结果,下午就已经有人传出风声,管理层对于林宿本次的评级非常不满意,正在商讨到底应该降薪留职还是直接开除。
接下来的博弈只能交给何靖芸来处理,脏活累活钟芷都已经干完了,有的时候也要学会急流勇退,高枕无忧做个部门里吃干饭的闲人偶尔也是个很棒的选择。
江时序消息倒是灵通,下班前专门找了个机会溜到钟芷的工位边上求她收他为徒:“牛哇,钟老师,什么时候带带老弟?老弟也想这样扬眉吐气一把!”
一口一个钟老师话倒是说得好听,钟芷还能不猜不到以江时序的性格,最多就是想从她这里来挖点八卦满足自己旺盛的求知欲。
“老师我可担不起,节后约个时间吃顿饭,你想知道什么全告诉你。”
“别节后呀,元旦放假三天你选一天,想吃什么哥哥安排!”江时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已经无法容忍为期三天的等待了,为了拿到一手消息他愿意牺牲掉假期时间,无怨无悔。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钟芷甚至没有过多考虑就直接否决了江时序的建议:“元旦不行,元旦我有事了。”
“啊——为什么?”江时序哭丧着脸一阵失落,只是他马上就联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的双眼狐疑地看向钟芷:“不会又是因为宋初吧?”
“嗯,元旦跟他一起过。”钟芷承认地落落大方,她现在在江时序眼里早就背上了重色轻友的罪名,她倒也不急着摘下来。
“我就知道——”
无视掉江时序赖在自己工位上还在鬼哭狼嚎,钟芷从座位上站起拎起放在手边的背包,曲起食指轻敲两下手机屏幕将锁屏上的电子时钟面向江时序:“下班时间到了,我先走啦!小江同学,元旦快乐哈!”
被无情抛弃在在工位上的江时序形单影只,弱小无助-
元旦三天的宝贵假期钟芷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打算,当然要七十二个小时里每一分钟都和宋初一起度过。
前两天刚好又做过一轮体检,医生说宋初的身体素质提高了很多,这段时间吃了睡、睡了吃国宝一般的生活作息果然奏效。
双喜临门之下,钟芷决定趁着元旦假期带宋初出门玩一圈,再这样把人泡在医院里就连宋初大概也要待得头皮发麻了。
医院里节日的氛围不算浓厚,即便是新年第一天宋初也只是照例吞下护士定时送来的药片,正准备习惯性缩进被窝和钟芷继续赖床时,却被对方从温暖的被窝里一把薅出来,钟芷抱着一脸懵懂的宋初在怀里摇晃几下,看着宋初略微清醒过后才大声宣布:“今天不睡懒觉,我们要出门过节啦!”
虽然被医生准许可以暂停输液出院一天,但钟芷还是在出门前做了十足的准备。
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至少三层打底将宋初包裹得严严实实,新买的羊毛围巾在他脖颈处绕过两圈甚至还盖住了半张脸,与围巾成套购买的羊毛帽护住裸露在外的两只耳朵,全副武装只剩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跟在钟芷身后:“阿芷……”
“再稍等一下哦,我看看。”钟芷对着手机备忘录里的清单一一清点背包里的物品:“保温杯,暖宝宝,急救药,湿纸巾,消毒水……”
再三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落下,尤其是重中之重的救急药物每一种都被妥善地装在背包的最外侧方便即时拿取,钟芷才放心牵住宋初那只同样被羊毛手套包裹着的手:“我们走吧!”
平日里瘦得骨节分明的大手带上手套攥在手里感觉软乎乎的,钟芷攥在手里自觉触感不错,走出医院门的路上拽着宋初捏了又捏,偶尔有行人被他们这幅腻歪的样子引得侧目她倒也没过多在意。
可是宋初不一样。
也许钟芷不会算得那么细致,但是宋初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牵着手走路。
从病房到医院正门这段不算近的路程中他们一直牵着手,即便已经被许多人看到了钟芷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宋初悄悄蜷起手指做成回握的形状,埋在奶白色围巾背后的双颊正在偷偷泛红。
直到坐上出租车宋初才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阿芷……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钟芷愣了三秒,好像确实从起床开始宋初就一直配合着自己为出门做准备,居然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起介绍一下今天的目的地。
“噗嗤——阿初,你是真不害怕被我拐走呀。”钟芷忍不住在车后座笑出了声:“今天去城隍庙,求各路神仙保佑我们两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实际上钟芷并没有新年祈福的习惯。
上一世的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差别地对于任何一种宗教信仰或是神话传说嗤之以鼻,把将个人私欲寄托在一位或者是一群不存在的事物身上,在她看来简直就是还未解放的封建糟粕!
然而造化弄人,前世今生整整两辈子的记忆叠加在一起在她脑海里依然清晰鲜活,穿越时空或者重活一世的事件存在本身就已经颠覆了她以往的价值观,也不得不承认也许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超越物理时空、高于人类认知的宇宙规律。
她在学会了珍惜身边人的同时,也学会了敬畏未知和宇宙。
为此,她愿意去做些曾经被自己当做笑话的事情。
就比如……
烧香拜佛。
来之前钟芷特地在网上做了些功课,翻看过日历,元旦假期的第一天并不是农历传统供奉神仙的日子,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城隍庙里除了道士和志愿者,来来往往人倒也并不算多,像钟芷和宋初这般大小的年轻人更是屈指可数。
在微信公众号上支付过两张门票之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城隍庙内,前天井门外的木桌上摆放着成摞的供香,每三支为一簇由志愿者分发到游客手上。
宋初跟在钟芷身后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指在手套里并拢像只圆滚滚的雪媚娘,接过志愿者递来的供香也只能笨拙着攥在手心,还又不敢用力生怕捏坏了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檀香,全程将右手举在胸前双眼紧盯,生怕一个不小心弄断变成了什么不吉利的征兆。
“好啦……”一只手轻轻将供香从他手心抽走,宋初抬头就看到钟芷笑得一脸无奈:“允许你把手套脱下来一会儿,待会儿上完香再戴上。”
“好。”
从局促的手套中挣脱的五指终于可以活动,接触到冷空气的那一刻仿佛拥有了自由,宋初学着钟芷的样子将三根供香并排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将供香上端那头放在正在香烛上点燃,然后步行至寺庙中央开始向四周叩拜。
按照习俗要先从主殿开始,然后再顺时针向着四个方向依次三拜,完成整个流程之后才能把供香插进香炉里。
长约两米的香炉内有近乎大半都被燃烧到一半的香火占据,方才距离较远还察觉不到什么,等到需要插香的时候站在香炉旁边,才发现香火散发的阵阵烟雾刺得人双眼发酸。
“阿初,眼睛疼不疼?我帮你插吧?”钟芷插好自己的那份之后转身想要接过宋初手上的三根供香,她用身体将宋初和香炉隔开,下意识地想要宋初离香炉远些。
“好……”
宋初听话地将手里小心翼翼护着的供香递给钟芷,一股邪风不知从什么方向刮进了寺庙里,原本四处飘散的刺鼻烟火一瞬间冲着宋初迎面吹来,背对着香炉的钟芷正好幸免于难,而宋初却被猝不及防吸入肺部的浓烟刺激得呛咳起来。
钟芷以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供香插入香炉中,扶着宋初走到寺院一角的凉亭里坐下,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宋初已经咳得满眼泪花,肺炎才刚刚康复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又被浓烟刺激到,痒痛的喉咙牵扯着肺部深处发出阵阵隐痛,宋初难受得趴在钟芷肩头默默喘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好点了吗?”钟芷沿着宋初背脊一下接着一下轻拍顺气,耳边宋初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了一些才稍稍放心,腾出一只手找到背包里的保温杯,单手按下按钮杯子里的弹簧吸管自动弹出,放在宋初嘴边:“喝点热水缓一缓好不好?”
保温杯里的热水温度正好,宋初犹豫几秒还是顺从钟芷就着吸管喝下两口,喉间因急咳而导致的灼痛才刚刚消散些许,他便侧过头避开吸管示意自己不再喝了,在钟芷耳边小声发出微弱的反抗:“你这样喂我好像在喂小宝宝……”
钟芷把保温杯放回背包里再次双臂环抱住宋初,在他耳垂轻轻咬下一口:“对呀,本来就是在喂小宝宝嘛。”
“小宝宝”用后脑勺面向钟芷,沉默着不再应答,只有发烫的耳垂在无声透露着主人澎湃的心情。
钟芷调整好宋初身上有些散开的围巾和帽子,任由他趴在自己肩头慢慢平复,约莫五、六分钟过去却再没听见宋初出声。
担心宋初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睡着,钟芷侧头去看,才发现宋初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某个方向。
她顺着宋初视线所指的方向抬眼,正殿侧面的一处偏殿正好映入眼帘,略小的偏殿门外额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月老殿。
“怎么?我们阿初想跳过城隍,先拜月老?”
第34章被钟芷戳中了心事又不能反驳,宋初窝在她怀里支支吾吾地耍赖,最后也只……
被钟芷戳中了心事又不能反驳,宋初窝在她怀里支支吾吾地耍赖,最后也只能满脸通红地被牵着走回主殿门前。
“网上说要先拜主殿里的城隍,然后才能拜偏殿里的各路神仙,我们等下再去拜月老好不好?”钟芷一边拉着宋初走进殿内,一边回头向他解释之前查阅到的资料,这一次她来可是怀着无比虔诚的真心,必须确保面面俱到、万无一失。
“……嗯,好嘛。”
宋初任由钟芷牵着一齐跨过门槛,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企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好在寺庙里的道士游客都只顾着叩拜、游览,根本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这边拉拉扯扯的小情侣身上。
巨大的金色城隍雕像前摆放着三列长凳,长凳表面用海绵和皮革包裹方面游客跪拜,宋初模仿着钟芷的样子曲膝跪坐在雕像前,双手合十,闭眼默念心中所愿。
半分钟过去,宋初偷偷眯起双眼用余光瞟向身旁的钟芷,她还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丝毫没有要站起的意思,双眉微微蹙起,口中念念有词。
阿芷有这么多想要神仙保佑的祈愿啊……
他有些好奇,那些愿望都是什么……
“阿芷……”从主殿走向偏殿路上,宋初忍不住戳了戳钟芷的外套袖沿:“你刚刚怎么跪了那么久?你有很多话跟神仙说吗?”
“啊,没有……”钟芷摇摇头:“我只许了一个愿望,只是我听别人说如果许愿想要实现,就要在说出自己的愿望之后,告诉神仙如果愿望一旦实现,愿意另外付出些什么来还愿。”
“这样呀。”宋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原来不是有很多愿望呀……
他还以为那些愿望里会有一个和他有关呢……
如果阿芷有三个愿望、五个愿望,那他还有一点在这些愿望中争取一席之地的希望,但是如果阿芷只许了一个愿望,那他便不敢再奢望自己会成为这个唯一了。
“阿初,快来,快来拜月老了!”
钟芷拉着慢一步走在她身后的宋初踏入偏殿,偏殿里月老的雕像相较于主殿的城隍要小上许多,狭小的殿内来来往往多是年轻情侣。
参照几分钟前在主殿学到的经验,宋初先钟芷一步端跪在月老雕像前,专注的侧脸看起来比方才跪拜城隍时还要虔诚几分,钟芷在他身后忍不住抿嘴偷笑。
这次两个人花费的时间倒是相差不多,甚至当钟芷都已经从长凳上站起身的时候,宋初还仍旧跪坐着默默向月老诉说着自己将来会如何还愿。
把城隍庙里包括财神、妈祖、文昌君等一众神仙在内全部一一跪拜下来也消耗了不少体力,钟芷从背包里翻出两块巧克力,先剥开一块塞进宋初嘴里,剩下另外一块留给自己:“累不累?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不累,”宋初抬手指了指寺庙一角不起眼的一处门面:“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不同于城隍庙内的其他各处,那户朴素的门面前未设额匾,只有一块黑底木板悬挂于门侧,上面刻着五个金色大字:法物流通处。
所谓的“法物流通处”实际上就是寺庙为了盈利而售卖各种开光法器的地方,正好元旦过后两三周就是春节,钟芷想着新一年给宋初买个护身符求份心安也不错。
“那走吧,我们去看看!”
外表平平的店面内实则别有洞天,推开门口的两扇玻璃门第一眼望见的就是眼前一排排玲琅满目的护身符、挂坠、玉雕、手串,各式各样的商品眼花缭乱,四面白墙上还贴有不同法器、不同宝石所对应的功效,方方面面、应有尽有。
宋初在摆放着手串的玻璃柜台前停住脚步,抬头将墙上对应的手串介绍一字一句读得仔细。
“小伙子想买手串?”法物流通处的阿姨身上套着一件红色的志愿者马甲,看着像是负责售卖法器的常驻志愿人员,她从玻璃柜台里取出几串颜色各异的手链平放在柜台上:“这边每一串都是道长开过光的,你们可以看看介绍,按照自己需要买一串对应的。”
钟芷原本只想买一枚护身符就走,但架不住宋初一脸的兴致勃勃。
“阿芷……你来看看嘛……”
“我不……”钟芷想说她才收到宋初买来的新手链没几天,真的不用再买一串新的。
“你们小情侣刚刚好嘛,”她话还没说完却被旁边的志愿者阿姨适时打断:“一人戴一串,刚好凑成一对情侣款!”
在阿姨说话之前也许这件事还有商量的空间,但当“情侣款”三个字一出口,宋初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被点亮的那刻起,钟芷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周旋的余地了。
认输般与宋初肩并肩站在一起,低头左右打量着摆放在柜台上的几副手串,两人几乎是在同时伸出手分别拿起了一副颜色不同但款式却十分接近的手串。
钟芷挑中了象征健康平安的宝蓝色孔雀石,而宋初却选择了寓意爱情美满的粉色水晶。
钟芷立刻抬头看着墙上的海报进行比对,生怕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误差,在反复确认过粉色水晶确实只有庇佑感情这一种功效之后,她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是……阿初……”
一个过段时间就要进手术室的人,怎么……
怎么满脑子都想着这一件事呀……
两幅手串加在一起也不过奖金五百元左右,从法物流通处走出来时钟芷将两人手里的手串做了个对调,把粉色水晶的那串戴在自己手腕上,另一串蓝色孔雀石被她隔着手套套进了宋初手上。
“阿初,你戴这串保佑自己身体健康好不好?”
“唔……可是我,我想要那串……”宋初指着钟芷手腕上的粉色水晶弱弱地表达着异议,收到的却是钟芷将他脖子上的围巾系得更紧,好像在企图用这样的方法让他不能出声。
走出几步,发现宋初还是盯着她手上的手串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钟芷只好认真和正在钻牛角尖的宋初解释清楚:“我戴这串粉水晶保佑我们两感情顺利,和你戴这串粉水晶的效果是一模一样的,对不对?”
“原,原来是这样呀……”一番解释终于哄得宋初眉开眼笑:“那好呀,那听你的。”
“你呀……”-
元旦假期剩余的几天钟芷没再带宋初出门,两人窝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倒也乐得自在。
钟芷还是赖在宋初身旁不肯早起,宋初也照例抱着平板电脑安静地作画。
纯白的背景板上是一只浑身上下粉色毛发的小猫,瘫倒在地面的小猫正抱着自己怀里一团红色的毛线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它一只白乎乎的猫爪上都缠上了几圈红线。
红线另外一头被一位端坐于高处的老人攥在手中,他左手挽着万千红丝,右手携抱姻缘名簿,慈眉善目地垂头望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小猫。
宋初点开有段时间未曾更新的微博小号,将刚刚完成的画作上传,才刚刚退出微博主页的界面就听见钟芷的声音在他背后想起,还夹杂着刚刚睡醒地慵懒磁性:“阿初……你在干嘛呢?”
“在……在画画呢。”
下意识地将屏幕转向钟芷,宋初的手指间略微停顿两秒,在脑海中一番激烈的挣扎过后还是在微博和相册之间选择打开相册,向钟芷展示自己刚刚完成的漫画。
毕竟微博上还有之前上传的几幅,如果要被阿芷发现他很早就已经把她画进了漫画里,宋初觉得自己一定会想要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几天都不会再出来。
“你还真的把这只小猫画成了你自己呀?”钟芷惊讶于自己一顿恶作剧之下造就的色彩搭配居然被宋初沿用到其他漫画里,而且画上还是一只被月老红线牵住的小猫,钟芷坏笑着抬起手腕对着透进室内的阳光故作疑惑地左看右看*7。7。z。l:“嘶……我这手腕上也没有红线呀?阿初,你这红线不会要和别人拴在一起吧?”
“哪有……”从钟芷手中抢过平板电脑默默锁屏,明明知道她又在捉弄自己但宋初偏偏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她笑意盈盈、眼波流转的目光中再次缴械投降:“哪有别人……只有你。”
“你说什么?”做作地将手掌举在耳边,钟芷凑近宋初在他面前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只有什么?再说一遍!”
“只有你,我说只有你啦!”
“嘿嘿,听清了,这回听清了。”
钟芷终于从床边坐起,和宋初一番你来我往成功唤醒了她全身上下的各个细胞,神清气爽地走进单人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准备洗漱,从门缝时不时透出的微弱歌声透露着主人此刻愉悦的好心情。
“叮——”平板电脑的提示音响起,是微博评论的消息推送。
宋初点开通知,屏幕上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用户ID。
【@赤焰红莲:小猫怎么变颜色了?而且……怎么小猫也要拜月老呀?】
宋初退出回复界面原本准备无视这条评论,停顿几秒过后又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再次打开微博输入回复。
【@初_:回复@赤焰红莲:因为小猫也想求月老保佑他的爱情长长久久。】
看到回复成功的提示后宋初才心满意足地退出了微博,只不过刚刚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他便再次收到了来自同一个人的回复。
【@赤焰红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猫都谈恋爱了,让我这种单身狗怎么活啊,太太你虾仁猪心啊!!!】
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宋初仿佛能够透过屏幕,看到地球上某个角落有位网友正在因为被猝不及防糊了一脸狗粮而满脸崩溃、声嘶力竭。
好像……
好像秀恩爱,也挺开心的。
第35章元旦收假第一天上班,钟芷刚到工位连椅子都没坐热都被邻桌挤眉弄眼的表……
元旦收假第一天上班,钟芷刚到工位连椅子都没坐热都被邻桌挤眉弄眼的表情吓了一跳:“钟芷,你看邮件了没?快看!”
结合四周诡异的氛围以及何靖芸已经空掉一半的桌子,她已经能将邮件的内容猜到八九不离十。
果然,那是一封关于何靖芸的公开调任通知,邮件中虽然未曾提及任何与林宿有关的文字,但任何人都心知肚明这份调任通知同时也是一封撤职公告。
仅仅三天时间,原本林宿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海景办公室被转移到了何靖芸名下,当其他人还沉浸在假期的狂欢之中时,象征利益的权杖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新老交替。
在所有人终于恍然大悟时,一切都早已尘埃落定,就如同权利的暴风眼从来都是普通人触不可及的金字塔尖。
而林宿则一落千丈沦为人们闲谈八卦中被指责和谩骂的对象,成王败寇,原该如此。
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息,人们总是会在名利场上目睹一幕幕类似的戏码,今天可以是林宿,明天也可以是何靖芸,后天可以是任何人,这周而复始的一切都让钟芷感到深深的疲倦和乏味。
名缰利锁,不过如此。
相较之下,现在的她更想要让阿初再开心些。
“阿初,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单人病房的房门才刚刚被打开一个缝,就听见钟芷稍快的脚步声以及略带兴奋的语调。
她几步走到病床边上,捧起宋初懵懂的脸在左右脸颊分别用力各亲一口:“阿初!林宿终于从我们公司滚蛋了!”
小情侣每日上演的浓情蜜意总是晃得护工阿姨险些睁不开眼,跟宋初比过手势后便悄悄从病房里退出,将空间留给一肚子秘密想要分享给宋初的钟芷。
“真的吗?”那双温润的眼睛瞬间被同样的兴奋点亮,望向钟芷的眼神中还夹杂着些崇拜和艳羡:“阿芷你好厉害呀……”
“也没有啦,扳倒他的主力军也不在我。”宋初今天最后一瓶点滴还没结束,钟芷抬头看了眼挂在床头的液体还剩下将近一半:“今天我喂你吃吧,我边吃晚饭边给你讲,最近有好多新闻呢!”
接二连三的惊喜快要把宋初砸晕,手心的伤口愈合以后他即便再是留恋这样温情的照顾,也不好意思让钟芷一直喂自己吃饭,没想到今天开始输液的时间晚了些能刚好碰到饭点。
宋初抬头看见钟芷已经站在橱柜旁将今天的煲汤分别盛进小碗里,他轻咬下唇也学着不再口是心非,选择诚实地顺应本心:“好,好呀……”
手边平板电脑的屏幕还在一直亮起,宋初拿起平板电脑想要移开给晚饭腾出些位置,手指却在锁屏键上方略微停顿未曾按下,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视频网站将收藏夹里那些与劳动诉讼相关的视频一一快速删除。
万幸,这些视频阿芷都用不上了。
去年冬天他还在为自己身上背负的抄袭骂名而四处奔走,那段身心俱疲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仍旧刻骨铭心,宋初无比庆幸他的阿芷不用像他一样为了搜集证据而劳心劳力,也不必为了寻回丢失的公正而焦灼不安、愤愤不平。
“来啦!”灯光下钟芷端着两碗煲汤向他走来,走到半路已经忍不住将碗沿抵在唇边先喝上一口:“哇,今天的汤尝起来好鲜!”
钟芷前几日脸上若隐若现的忧虑终于被一扫而空,宋初随着她的笑容也微微扬起嘴角。
万幸,这一切阿芷都不用面对了。
万幸,他的阿芷比他幸运-
兴许是今天终于能够放下胸间的一块大石,吃过晚饭还没到九点宋初就开始犯困,钟芷陪他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翻身将手机屏幕的亮度调成最低,黑暗中无声地在淘宝商城内疯狂采购。
今年的春节相较往年要来得早些,再过三周不到的时间就是除夕夜。
钟芷每年春节都有给父母准备礼物的习惯,货比三家之后终于选定了一副墨镜和一件羊毛披肩分别送给爸爸妈妈,付款下单之后也没退出页面,在搜索框内输入“冬季男装”的关键词想着给宋初也买几身过年的新衣服。
宋初皮肤本就偏白,身型又是高瘦的类型,这样的优势也是有好有坏,好处是参考橱窗里的模特图基本就可以想象出穿在他身上大概是什么模样,坏处是购物车里给宋初挑选的衣服眼看着已经快要超过添加上限,然而钟芷依旧是看哪件都觉得合眼,反复纠结也舍不得删掉几件。
“嗡——”
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虽然已经提前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但震动声在安静的单人病房里仍然格外清晰,钟芷条件反射立刻按下接通键让手机停止震动,当然也跟来电显示写着“妈妈”她不敢不接有关。
“喂,妈,你稍等我一下……”
钟芷压低声音对着话筒安抚两句,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生怕吵醒了躺在身边的宋初,下床先回头帮他把被子掖好才穿上拖鞋转身走出病房,虚掩的房门留出一道缝隙,钟芷这才举起听筒放到耳边:“妈,刚刚阿初在病房睡着了,我现在出来了,你现在说。”
几分钟前宋初就已经醒了,迷迷糊糊间听到耳边传来布料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钟芷刚刚起身他的大脑就再次恢复清醒。这些天晚上他们总是相拥而眠,身边的热源突然一离开,即便被窝里塞着几个暖水袋,但宋初也还是怎么躺都觉着冷飕飕的。
“春节吗?春节回家过年呀,肯定得陪二老吃顿年夜饭嘛……”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飘进病房里,宋初听不真切,只能捕捉到一些破碎的关键词,他听见钟芷提到了“春节”和“年夜饭”。
宋初听到这里突然有些紧张,联想到刚刚还没彻底睡着前好像半梦半醒间瞟见钟芷正在淘宝上买些什么,满屏幕铺垫盖地的“年货节”图标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阿芷会带他一起回家过年吗?
他是不是需要准备点什么?
阿姨和伯父会喜欢什么呢?
这……
这算不算是提前见家长呀……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原本睡意昏沉的大脑被层出不穷的问题所占据,其中最后一个问题显然是他最为在意,也是最为担心的,虽然自己从小就在钟芷父母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但是以男朋友的身份上门拜访还是头一次,宋初实在控制不住一个人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嗯,好,我知道啦——”
几声应和过后,病房门被开启而后又再次关上,宋初听见钟芷蹑手蹑脚走在地面上,拖鞋的橡胶底和地板接触时发出一点点细微响动,他抬手拧开了病床一边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登时将整间病房照亮:“阿芷,我醒了……”
“怎么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
钟芷加快步伐再次爬上病床,刚刚在宋初侧边躺下就被凑过来的人粘在身上:“没有,本来也不太困,睡一会儿自然就醒了。”
低头亲了亲宋初光洁的额头,对方闪着光亮的双眼看起来确实一扫倦意,钟芷也不勉强,翻出手机进入淘宝购物车,将方才挑出来的几件新衣服放在他眼前:“你看看这几件,你喜欢哪些?”
“又给我买吗?其实也不用……”成天呆在病房里的人几乎没什么出去的机会,买回来的新衣服也只有放在衣柜里吃灰的份儿,宋初刚刚开口想要拒绝就被钟芷打断。
“不行,这是春节的新衣服,穿了新衣服才会有好运,一定得买!”说完又挑出其中颜色最为鲜亮的一件点进页面详情:“你看这件怎么样?过年给你买件大红色的吧?”
一番推拉过后宋初还是在钟芷的振振有词中败下阵来,以收下这件大红色的夹棉夹克收场,自从和钟芷住在一起之后,他衣柜里的颜色越来越五花八门,现在连最难驾驭的正红色也要被纳入其中了。
“那我需不需要也买点什么?”
新衣服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宋初已经在心里将上门拜访这件事提到了第一顺位,他脑海中凭着过往零零碎碎的记忆已经列出了一张采买清单。
“你要买什么?给我买新衣服?”
“不是……就是买点酒或者补品之类的……”宋初刚刚开口又觉出什么不对,立马补上两句:“也要给你买新衣服,对,对,你的新衣服我来买吧。”
“酒?你过年想喝酒?宋初你应该知道你现在不能喝酒吧,就连米酒你想都不要想!”
说到这里宋初已经能够听出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但是钟芷也依旧没有开口邀请他一起回家过年的意思。
他想是他误会了。
“知道了,我不喝酒,放心吧。”
巨大的落差感之下一股浓烈的委屈席卷全身,宋初赶在钟芷看出他的自作多情之前转身背对她躺下:“我困了,先睡了……”
将自己大半张脸埋在纯白色的枕头下,隐藏在阴影之中的脸蛋上满是失落,身份从“一起过春节的女婿”沦落到“还没得到认可的男朋友”不过一夕之间,沉浸在独角戏中的宋初难过得连眼尾都染上了点点殷红,像是被人摘下的一朵桃花,艳丽却脆弱,轻轻一碰便能叫人揉碎了。
“阿初……阿初?真的睡了?”
闭上双眼的人不再回答,企图装睡来蒙混过关。
“那好吧,晚安哦!”
呜呜呜,不晚安。
小猫委屈,但小猫不说。
第36章钟芷还在犹豫到底怎么和宋初开口解释春节一起回家的安排。虽然……
钟芷还在犹豫到底怎么和宋初开口解释春节一起回家的安排。
虽然几个月前钟毓琴临时到访那回没有把话挑明,但两辈子合起来养育了自己三十多年的母亲钟芷又怎会不了解她的心思,再加上宋初在那之后心情低落了好一阵子,钟芷再是当场反应迟钝,过后也能将他们的对话以及宋初的感受猜出个七七八八。
她想,宋初大概率有被母亲的言行伤到几分,在那之后她便也有意无意回避着会让宋初和母亲见面的机会,包括这次宋初住院钟芷也没再麻烦父母帮衬,生怕又造成什么尴尬场面节外生枝。
然而昨天钟毓琴打来的那通电话里话里话外都是叫钟芷回家过年的意思,就算她再是为难也不能不顾及父母的感受,只能在电话里先顺着话头应承下来。
却没成想这事儿早就在宋初心里翻了篇,如今顶着“男朋友”的身份更是积极想要寻求一个来自钟芷父母的认可,昨天晚上等了一整晚也没听到钟芷再提起回家过年的事情,更不用说带他一起回家的打算,宋初一整天都呆在病房里无精打采地打着焉儿。
隔天下午钟芷下班刚走进病房就赶上护工阿姨冲着她一阵挤眉弄眼,坐在病床边上的宋初倒是一脸平静抱着平板电脑涂涂画画,眼见钟芷明显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护工阿姨忍不住凑近钟芷耳边悄声告状两句:“今天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不知道怎么了,话也说得不多。”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阿姨“打小报告”的动作,宋初赶在阿姨打开病房房门前突然十分刻意地寒暄起来:“阿姨今年过年打算回老家吗?”
“对,回老家过年,儿子女儿都一起。”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护工阿姨一头雾水,万幸宋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阿姨也就顺势下班走人。
只是站在一旁的钟芷却敏锐地觉出几分怪异,明明是在跟护工阿姨说话,她怎么看着阿初的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地往自己身上瞟?
直到晚饭时这几分怪异更是明显到了令人难以忽视的地步。
两人如同往常一样坐在病床小桌板的两边喝着煲汤,香浓的味道一如往常,只是平日里二人趁着空闲闲谈的时光却违和地被平板电脑传出的声音代替,屏幕上是购物平台商家正在激情输出的直播画面:“来家人们,今年过年回家走亲访友就买它,买回去妈妈满意,买回去爸爸开心,今天主播给到家人们一个历史最低价……”
满屏符合节日庆典的大红色装饰以及好似被人特地调大的音量都让钟芷太阳穴突突发紧,坐在对面的宋初还一直紧盯着平板电脑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连摆在他面前的汤碗都没舀起几勺,钟芷实在看不过眼伸手退出了直播界面:“先吃饭,吃完了再看直播。”
“哦……”
性子一向乖顺的人倒也没发出异议,低头慢慢将自己碗里的汤食喝到见底,只是过程尤为沉默,直到上床睡觉前说过的话也不超过十句,导致钟芷到最后都心里有些打鼓,自己是不是刚才语气说重了吓到阿初了?
黑暗中的两人各怀心事,漫漫长夜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局促难捱过。
“阿初……”
钟芷翻身将背对着自己睡下的宋初圈进怀里,胳膊紧紧贴合着对方正在呼吸起伏的腹间,胃里瘪瘪的就是仅凭触摸都能判断今天一天宋初没怎么好好吃饭,想要开口责备两句可是情商却告诉她现在并不是讲这种话的好时机。
“阿初,今天是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在脑海中漂浮的问号里选中了一个最容易问出口的问题,等待过几秒过后回应钟芷的依旧还只是沉默,正当钟芷思考着今天一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或者宋初是不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时,空荡漆黑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两声抽噎。
下一秒,钟芷怀里的人就原地转了个圈一头埋进她温暖的颈窝:“阿芷……”浓重的鼻音和急促的呼吸都暴露了主人此刻的不安和忐忑,宋初抬起双手抓住钟芷睡衣前襟像是害怕自己下一句话就能让对方抛下自己:“阿芷,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春节带我回家?”
呃……
所以……所以就是因为这个?
回想起进门时宋初和阿姨生硬突兀的寒暄以及史无前例突然看起购物直播的行为,宋初一连串诡异的行为背后原来一直写着一个关键词——“春节”。
钟芷花了些时间将今天发生的一切梳理清楚,然而短暂的等待却让宋初变得更加焦灼,慌乱中以为自己这样的请求已经越界,放在情感博主的口中可以被称之为恃宠而骄,赶在对方为难的拒绝之前宋初先匆忙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其实,其实我就是随便说说,春节呆在医院里也是可以的,有很多病人春节都不回家……”
“带你回家,”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对方的胡思乱想:“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医院过年,傻不傻?”
从一开始带宋初回家过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不过给自己留了一天的时间打好腹稿想好措辞,哪知道对方已经比她还想得超前一步,今天打进门起就一直为这句话铺垫了一整晚。
“啵——”轻柔的亲吻划过钟芷的下唇,始作俑者做完以后又有些不好意思:“阿芷,谢谢你,愿意带我回家……”
罕见的主动自然不能被轻易放过,钟芷突然凑近咬住宋初已经稍微移开的双唇,在温度退却之前先一步撬开对方微微张开的贝齿,灼热的温度自舌尖传遍全身,在一道道电流中宋初撑不住大脑眩晕身体酸软,整个人就快要瘫软成一块烂泥险些从床边滑落,钟芷赶忙伸手将手臂收得更紧,稍微用力带着对方趴在自己身上稍稍喘息。
“以后谢谢我要这么亲,知道了吗?”
“呼……知,知道了……”-
临近春节还不到十天的时候,宋初最后一次身体检查报告的结果也被交到了钟芷手上,在一切数据达标的喜讯中,还参杂着接下来对于手术的担忧。
出于种种考虑,医院还是将宋初的手术还是被安排给了张琰医生,作为国内在心脏外科手术方面首屈一指的名医,钟芷在得知手术会由张琰亲自主刀时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同样的诊室里,桌上几张检查报告的数值相较几个月前却有了明显的区别。
“最近确实恢复得不错,”在确认过其他身体条件确实已经符合手术要求之后,张琰还是把之前聊过的最大顾虑摆到了钟芷和宋初面前:“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就是病人一直在服用的精神类药物必须开始减量,起码要保证心脏手术的前两周不再服用,包括术后也会有一段时间视情况停药,病人和家属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那是从今天就开始减量吗?”钟芷反应速度更快,顺着张琰的话立刻想到一系列其他问题。
“关于药量的问题,我会和精神科的同事一起会诊来确定,但是时间不会拖得太长,大概在这周内就能有一个结论。”
“那在停药的阶段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那主要还是病人的情绪问题,毕竟有过抑郁症病史,停药或多或少会带来一些情绪方面的起伏,确保情绪稳定也是手术之前非常重要的准备事项之一。”
将一切潜在问题毫无隐瞒地合盘托出一直时张琰的个人风格,与其为了降低病人和家属的忧虑而故意粉饰太平,他更倾向于把所有可能存在的风险开诚布公地放在台面上,这样才能在必要时刻引起病人和家属的重视,即便遇到最坏的极端情况也能早有准备。
钟芷打开手机用备忘录一字一句记下医生的条条嘱咐,一脸凝重的紧张神色倒是显得宋初本人更轻松洒脱些,从小到大他应多这样的场面也不止一次两次,小学时候因为发育不良甚至还被庸医断言过活不到十八岁,在母亲崩溃大哭的怀抱中他早就学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在钟芷和医生你来我往超过十几分钟的问答过后,宋初才有了能够插进对话空档的机会:“医生,那个……停药的话,会影响回家过年吗?就是,我过年不在医院里住……”
钟芷手上整理病例资料的动作一滞,转头看向宋初红扑扑的侧脸时也稍微愣神,刚刚提及的十几道问题中独独漏了这一个,显然某人比她更为在意回家过年这件事。
“我看系统信息上你们住在本市对吧?回家过年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饮食和睡眠上需要注意保持规律,年后就会开始安排手术排期,过年这段时间如果有任何异常肯定会影响后面手术的进度。”
“嗯……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回家过年的请求没有遭到医生的反对几乎是宋初这一天最为开心的事,走出医生诊室时脚步比方才进门时还要轻快几分,整个人好像对停药、减药这件事不甚在意。
不过这样也好……
总比严肃紧张、如临大敌来得要好得多……
钟芷牵起宋初的手指向病房的方向走去,宋初身上的病号服外层套着一件毛茸茸的羊绒外衫,医院里四处连通开着空调暖气倒也不担心他会着凉,这会儿被她攥住的手指尖也是温温热热的。
被牵起手的人侧头笑得一脸满足:“阿芷……我真的可以跟你回家了。”
第37章宋初大概从春节前一周开始逐步停药,在医生谨慎的指导下倒也平稳地度过……
宋初大概从春节前一周开始逐步停药,在医生谨慎的指导下倒也平稳地度过了戒断期,再加上节日气氛日渐浓厚,宋初忙着准备春节回家更是顾不上在意情绪细微的起起伏伏。
转眼就是除夕夜。
即便是资本家也不好意思在这样的日子继续压榨劳动人民,下午六点不到钟芷就带着宋初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后备箱里放着几箱宋初这些天四处进购的上门礼物,从那两瓶过万的茅台酒上就不难看出,在他心里这次回家过年与准女婿登门拜访无异。
车里一时无话,宋初静默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钟芷与他并肩坐在出租车后排,主动牵住他自然垂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触手是一片湿凉。
“很紧张吗?别担心,我爸妈连你光屁股的样子都看过了,只是过个年看把你愁得。”
两句玩笑话显然没有太大作用,宋初迎合地勾了勾嘴角可眉间的愁虑一点都没散开,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些忧心忡忡:“阿芷,这几天你别跟阿姨和叔叔提起我停药的事情好吗?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