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宋翰给宋墨敬了茶之后就转到了宋钦的面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钦的身上,并没有谁发觉。
从东边转到了西边,宋翰和苗安素先给宋大太太敬茶。
苗安素的目光却忍不住直往那红衣女子身上飘。
然后她发现那女子身边有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难道她就是自己的妯娌窦氏
苗安素有些心不在蔫地给宋四太太磕了头。
她果然被宋三太太领到了那红衣女子面前。
“这是你嫂嫂窦氏。”
宋三太太笑吟吟地道,“你嫂嫂贤良淑德,不仅家里的三姑六眷称赞,就是亲戚朋友也都竖大拇指。”
苗安素曲膝给窦昭行礼,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还有个“孝顺”的名声呢,还不是靠着家里人吹出来的。
她柔声喊着“嫂嫂”,表现的极为温驯。
窦昭笑着点头。见面礼是一对赤金的手镯。
苗安素接过来。
是空心的。
她有些意外。
窦氏不是号称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吗怎么这么小气
她不动声色地道谢。
宋三太太把她带到了董氏的面前。
董氏的见礼面是对赤金镶云英石的耳环。
张三太太的更简单了,一对赤金的柳叶戒指。
苗安素却觉得很满足了。
她出嫁的时候,她的嫡亲姑妈才送了她对珠花添箱,过二十两银子。在亲戚间已是重礼了。
宋三太太向苗安素介绍陆家大奶奶。
陆家的虽然只到了个大奶奶,但给苗安素的见面礼却一个都没有少。
苗安素最想见的亲戚就是宁德长公主了。见她没有来,很是失望,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去给长公主和老夫人请个安。总不能让她老人家连甥孙媳妇都不认识吧”
陆大奶奶见苗安素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行事颇有主见,对她心生好感,温声道:“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太见客了,等我回去问过长公主和我们老太太了再给表弟妹回个信。”
“那是当然”苗安素的笑得十分甜美。
到了元哥儿的时候,她赏了元哥儿一荷包银瓜子。
窦昭很是意外,随后又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早知道这苗安素如此抬举元哥儿,她应该打对实心的金手镯给苗氏的。
帮元哥儿收荷包的甘露却朝着窦昭做手势,示意那些金瓜子都是空心的。
窦昭微微一笑。
就算如此。她也用了心的。自己就应该回报她这份好意才是。
念头闪过。厅堂东边嚷了起来:“四嫂好小气,只包了二两银子的封红三嫂嫁进来的时候除了打赏还给了我和六弟一个十两银子的红包”
是宋钧的声音。
苗安素脸色通红。
宋逢春俩口子也尴尬的要命。宋逢春则直接给了儿子一巴掌:“你不说话别人当你是哑巴啊二两银子还少吗你要是嫌少,那就让给宋钥好了”
宋钧摸着头小声地嘀咕着。满脸的委屈。
宋三太太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恩媳妇别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苗安素还能怎样
只好表示自己不介意。
可有了这人插曲,气氛还是受了些影响。
认过亲后,大家去了小厅旁的花厅坐席,屋里除了碗筷调羹的撞击声,只有丫鬟们上菜的脚步声。
宋钧和宋钥老实的有些过分,让窦昭有些不习惯。
隔天,宋翰和苗安素回门。
窦昭有些日子没在家里,上午就在上院的听各处的管事嬷嬷们报账、示下。
顾玉过来了。
他问窦昭:“宋翰俩口子回门了”
窦昭点头。
顾玉笑嘻嘻举了腰间垂的块步步高升的羊脂玉玉牌给窦昭看:“好看吗”
整块玉洁白无暇,莹润通透。
“好看”窦昭和他开着玩笑,“你不会是准备送给元哥儿吧”
“别的都成,这个可不成”顾玉眉梢间难掩喜色,悄声地道,“这是我去宫里讲故事,太后娘娘赏给我的。”
窦昭骇然。
顾玉得意地朝着她笑。
窦昭忍俊不禁。
顾玉就问她:“阿琰妹子呢怎么不见她”
“国公爷不承认她,”窦昭叹道,“她不怎么爱出门。”
顾玉“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宋墨知道顾玉来了,遣了人来喊他。
顾玉一溜烟地去了宋墨的书房。
宋墨笑着问他:“你进府不找我,跑到你嫂嫂那里做什么”
顾玉直觉地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宋墨。他嘿嘿地笑,道:“我不是去找嫂嫂,我是去看元哥儿”
宋墨笑着摇头,也不戳穿他,笑着问他:“天津卫那边的船坞怎样了”
“我有盯着,谁敢生事啊”顾玉大大咧咧地道,两人说起了生意经,到了晌午,顾玉留在了颐志堂用午膳。
窦昭听说宋墨不回来吃饭,叫了蒋琰过来陪自己用午膳,并和她商量着重阳节登山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投机
蒋琰不管怎样稳沉,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听说出去玩,立刻高兴起来。
窦昭就问她:“你想去哪里登山香山这几天叶子红了,正是赏景的时候,可有点远。免儿山和旋磨山不错,就怕到时候皇上也会去,要戒严。”
蒋琰都没有去过,也就谈不上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了。
她抱了窦昭胳膊笑道:“我跟着嫂嫂”
那种全然信任的口吻,让窦昭的心都软了。
她吩咐若彤去针线房看看给她和蒋琰做的新衣裳都做好了没有,又吩咐若丹吩咐厨房开始准备做栗糕,酿菊花酒,和蒋琰商量着带着些丫鬟婆子一起去。
颐志堂顿时热闹起来。
延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安氏来访。
窦昭颇有些意外。
昨天宋翰认亲,延安侯府并没有人来,按理说他们这几天应该避一避才是,怎么会急急地来拜访她
她请安氏到宴息室坐了。
安氏没有拐弯,用过茶点,问了问元哥儿,就说明了来意:“听说五军都督府胡主薄的太太给你们家表小姐说了门亲事,你们同意了。不知道这门亲事定下来了没有”
窦昭心中微跳,笑道:“不过是提了提,世子爷那边还没有机会说,哪就能定下来”
安氏长长地吁了气,笑道:“我们不是旁的交情,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家表小姐的时候就有心给她保桩媒,只是不知道你们要为表小姐找个怎样的人家,这才踌躇到了今日。现在听说有人来给你们家表小姐提亲,我又急起来,生怕你把表小姐许了人家。”
她说着,抿了嘴笑,“对方是我娘家的一个从兄,今年二十八岁了,年纪虽然和表小姐不相当。可这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至少知道心痛人。
“他先头的妻子是难产生的,留下了一个姐儿,今年也有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该嫁了。家里有两个田庄,一个生药铺子,一个当铺。一个粮油行,家里称不上万贯家财,可也吃喝不愁。人又是个老实厚忠的,怕续弦了姐儿受委屈,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和世子爷商量商量,看我这从兄他可瞧得上眼。”
年纪有点大不说,还没有功名,这并不是一桩好姻缘。
想必安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前想做媒却又迟迟没有动静。如今见胡太太介绍的那样他们都有相看的意思,她也就无所顾忌地来求亲了。
这就好比是抛砖引玉。当初收入胡太太的线笺有了效果。
至于说宋墨同不同意,这就好比是瞎子吃汤圆。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过是个推脱的借口罢了,窦昭同意了,难道宋黑还会拦着不成
窦昭笑盈盈地点头。
安氏心中微定,和窦昭说了会闲话,起身告辞。
在内室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蒋琰没有露出丝毫的羞怯之姿,反而白色苍白。沉默不语。
窦昭感觉到了不对劲,遣了丫鬟小声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这家的条件不如你的意”
蒋琰摇头,欲言又止。
窦昭叹气。
黎窕娘真是害人不浅
好好一个女孩子。养成了这样个怯懦的性子。
她温声地劝她:“我们是你在这上仅有的几个亲人之一了,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说的若是怕麻烦怕责怪一味地自己忍着,你难过,我们看见了也跟着心痛。此时有什么话说出来,纵然不如我和你哥哥的意,可你自己过得舒坦,我们看着也能放心啊”
蒋琰听着眼珠子直转,紧紧地握了窦昭的手,低声道:“我,我不想嫁人。”
是因为从前的创伤还留在她心里吗
窦昭道:“从前的事又不是你的错,你也受害人。我们也不会勉强你嫁人,可你也试着把从前的事都忘记,重新开始生活。好不好”
蒋琰感激地点头。
晚上宋墨回来,窦昭不免和他感叹几句。
宋墨没有作声,到书房里练字的时候却叫了陆鸣过来:“那个姓韦的和姓贺的,你可要好好的照应他们,不要让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才是。”
陆鸣打了个寒颤,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一声不吭地写完了三张纸,这才回到内室。
就像开了扇窗,大家才这发现窗内的情景似的,连着几天,都有人来给蒋琰做媒。
窦昭非常的为难,和来家里串门的蒋骊珠道:“我要是一个都不同意,反显得我矫情,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瞧不中。可我要是同意相看,琰妹妹又一时半会没这个心情。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那么快答应胡太太的。”
蒋骊珠笑着道:“您也没有想到投机的人么多吧”
投机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回事
窦昭哑然失笑,道:“还是你心思通透,一语点化了我。”
蒋骊珠笑了笑,问:“怎么没看见表哥他这些日子很忙吗”
窦昭很是意外,笑道:“你找你表哥有事吗他今年在宫里值夜,明天下午酉时才能出宫。要不你明天酉时过后再来”
蒋骊珠踌躇半晌,道:“我找表哥的确是有点事本不应该瞒着嫂嫂的,只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嫂嫂说好”
窦昭并不那种小气的人,何况她和蒋骊珠虽然只接触了这几个月,但蒋骊珠为人荡坦,她既然不知道怎么说,窦昭自然不会追问。
“我可没你想像的那么小心眼。”
她笑着打趣道,“你不如明天一早就过来,在我这边玩一天,等和你表哥说了话,用了晚膳再回去。”
蒋骊珠想了想,笑着应了。
次日,窦昭安排了席面款待她。
蒋琰热情陪着她四处观花赏景。
两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遇到了苗安素。
跟在蒋琰和蒋骊珠身边服侍的若彤忙道:“这位是我们府里的二太太。”
又向苗安素引见两人:“这位是表小姐蒋氏,这位是蒋家的十三姑奶奶吴少奶奶。”
双方曲膝行礼。
苗安素这才反应过来蒋琰是谁。
她不由多看了蒋琰几眼。
蒋琰有些不自在地朝着蒋骊珠身边躲了躲。
苗安素看着目光一闪,和蒋琰、蒋骊珠寒暄了几句。回了自己的新房。
蒋琰长长地透了口气。
蒋骊珠不由摇头,道:“你这英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嫡小姐,她一个庶媳,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蒋琰喃喃地道:“我,我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又央求她:“好姐姐,你不要跟我嫂嫂说。我嫂嫂和哥哥知道了,又要为我操心了。”
蒋骊珠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挑事的人。”
蒋琰翘了嘴角笑,一张小脸如盛放的梨花,温婉而又纤弱。
蒋骊珠叹气。
两人回到颐志堂,管事的嬷嬷正拿了新些日子酿的菊花酒请窦昭品尝。
窦昭只是闻了闻,却让小丫鬟给两人各盛了一小盅,笑道:“你们也尝尝”
是用上等的稠酒酿的,入口绵和香甜。
蒋骊珠大赞。
窦昭就让她带两坛回去:“给你公公婆婆尝尝,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蒋骊珠知道窦昭这是在给她做面子,笑盈盈地应了,嘴上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却把这份情记在了心里,寻思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复窦昭的提携之恩。
三个人在内室吃吃喝喝,逗着刚刚睡醒的元哥儿,宋墨回来了。
蒋骊珠和宋墨去了书房说话。
窦昭就和蒋琰在内室试着九九重阳节登山地穿戴的衣裳首饰。
宋墨回屋时,炕上椅上到处都是东西,元哥儿手里更是抓了条大红色的帕子不放,谁动他就扁了嘴哭。
大家被逗得哈哈大笑。
宋墨揶揄道:“这小子长大了不会是个纨绔子弟吧”
窦昭笑道:“伯彦抓周的时候还抓了盒胭脂呢,他长大了还不是金榜题名进了翰林院”
“哦。还有这事”宋墨大感兴趣,道:“抓周的时候怎么会有盒胭脂呢”
一般的人家期待子孙有大成就,是不会放这些东西的。
窦昭笑道:“是我爹放的。我十一堂哥家的七斤抓周的时候。爹爹还放了朵珠花在上面,等我六伯父发现的时候,韩家的人都到了,六伯母说,六伯父只好暗暗祈祷七斤千万别抓了那朵儿珠花。”
蒋琰几个听着笑得前俯后仰。
宋墨想到冷冷清清的静安寺胡同,笑道:“九月初九的时候,我们也约了岳父一起登山吧”
窦昭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请父亲一起出游。
她沉默片刻,笑道:“好啊我这就让人去问爹爹一声,看他那天可约了别人”
宋墨颔首,去了书房。
窦昭和蒋琰陪着蒋骊珠用一晚膳,然后把蒋骊珠送到了垂花门前,等轿子走了,她们才回房歇息。
在床上,宋墨把蒋骊珠的来意告诉了窦昭:“五舅为了银子和我肆闹的事已经传开了,大伯母在濠州都听说了,托十三表妹来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让我不要跟五舅舅一般见认,说她会写信训斥五舅舅的,还让十三表妹带信给我,说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了,这也是大舅的心愿,如果五舅舅不服,让五舅舅去找她理论”
姐妹兄弟们,送上今天的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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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重阳
难怪蒋骊珠不好对自己明言。
窦昭问:“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大舅母”
宋墨摇头:“还是别告诉大舅母了。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窦昭点头,不再问这件事,说起重阳节的事来:“你那天有空吗”
“恐怕要陪着皇上去兔儿山。”
宋墨歉意地道,“我让夏琏他们送你们。”
又道,“你们决定好了去哪里吗”
“去香山。”
窦昭笑道,“我们走远一点。”
窦昭自到了京都,这还是第一次出城。
宋墨心里的歉意更浓了。
她握了窦昭的手,道:“你还想去哪里下次沐休的时候,我们一起去。”
窦昭知道他现在和宋宜春斗,皇上那里半点不能马虎,需要多在皇上面前露脸,没有太多的时间陪自己。她选个了比较近的地方:“那就去大相国寺上香吧我想给元哥儿求几炷香。”
“好”宋墨温和地道,望着窦昭的目光中充满了柔柔的暖意,“等孩子大一些了,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江南,广东去见见那些夷番。”
窦昭笑吟吟地握住了宋墨的手。
宋墨的手就顺着窦昭的手臂一路上向。
窦昭痒得咯咯地笑。
宋墨眼中点燃一束小火苗。
却有人来煞风景,在门外禀道:“世子爷,夫人,二太太过来了。”
宋墨眉头一蹙,道:“这么晚了,二太太过来干什么”语气非常的生硬。
小丫鬟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地道:“二太太说,快过重阳节了,苗家的舅爷派人送了些花糕和桂花酒过来,二太太特意拿过来请世子和夫人尝尝。”
宋墨气闷。
但和他有仇的是宋翰。不是新进门的苗安素。
窦昭笑道:“我去看看”
宋墨闷闷地道:“你快去快回,另和她啰啰嗦嗦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窦昭抿了嘴笑,去了厅堂。
苗安素穿着了件大红色十样锦的褙子,头上插了金步摇,薄粉淡施,美艳逼人。
她笑关给窦昭行礼,亲亲热热地喊着“大嫂”。道:“我娘家离京都远,早上出门,现在才到,我想着别的东西都好放,这花糕却放不得,就直接送了过来。没有打拢嫂嫂休息吧”
以后既然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是直率些的好。
窦昭笑道:“刚刚歇下,你再来晚一点,就只有等我重新起来梳妆了。”
苗安素颇有些意外窦昭的坦诚,她掩袖而笑。道:“嫂嫂丽质天成,还用得着梳妆吗倒是像我这样的。不好好捯饬倒饬是不能出来见人的。”
她表现出了善意,窦昭也希望能和她和睦相处,只是此刻的确不是谈话的时候,窦昭笑了笑,道:“弟妹就不要自谦了,你没有发现你揭开盖头的那一刹间大家惊艳的表情”
苗安素呵呵地笑,道:“听说重阳节那天您要和表小姐去登山。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窦昭不动声色地道:“二叔去吗”
苗安素就道:“是不是他去有些不方便”
窦昭道:“那天世子要陪皇上去兔儿山。”
他们虽是叔嫂,可年纪却相差无几,按理。宋翰和窦昭有避一避。
苗安素听明白了,笑道:“那我就和二爷说说,到时候我跟嫂嫂一道,让他自己玩去。”
窦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隔天的早上,苗安素就来回话:“二爷说让我跟着嫂嫂。”
窦昭就问她:“你要带几个人给你安排两辆马车够不够”
“不用这么麻烦。”
苗安素忙笑道,“我和嫂嫂挤一挤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窦昭笑道,“你出府,代表英国公府的颜面,怎么能就这样和我们挤在一起。你也别推辞了,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两辆马车,一辆给你,一辆给你随行的丫鬟婆子。”
苗安素谢了又谢。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静安寺胡同的老太爷过来了。”
这么早,父亲没有去衙门跑到她这里来干什么
不至于为了重阳节的出行专程来一趟吧
窦昭去外院的小书房见了窦世英。
窦世英神色显得有些焦虑,道:“砚堂是在宫里还是在金吾卫衙门”
这种事让人小厮来打听就是了,他老人家却亲自跑一趟
窦昭心中有些不安,道:“说是午里会进宫。”
窦世英一溜烟地走了,提都没有提重阳节的事。
窦昭心里直嘀咕,让人在门口守着,见到宋墨让宋墨直接到她这里来。
宋墨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她忙道:“父亲可找到你了”
原来是为这件事。
宋墨让小丫鬟给他拧了条帕子,和她去内室说话:“你五伯父昨天晚上把岳父,六伯父等在京都的窦氏子弟都叫去了槐树胡同,要他们闭门读书,不要随意结交来历不明的朋友,也不要参与到任何官员派系中去。不管是遇到什么大事小情,都必须要跟你伯父知会一声,否则有家法伺候。
“等到小字辈走了,你五伯父又留了六伯父和岳父,隐瞒地把辽王的事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帮着监督窦氏的子弟,不可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岳父听了很担心,怕我牵扯到了其中,特决来给我报信,让我小心点。”
窦昭长舒了口气,抚着胸庆幸道:“还好,还好”旋即又嗔道:“他老人家也是的,这么一惊一乍地跑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是生在富中不知富。”
宋墨感慨道,“岳父他老人家要不是时时刻刻把我们装在心里,又怎么会乱了方寸你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语气透着几分伤感。
窦昭愕然地抬头,却看见宋墨眼角有些湿润。
她不由默然。
宋墨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窦昭有些下不了台,忙笑道:“我问过岳父了,岳父说重阳那天他不和你们去登山了,让我们把元哥儿送到他那里去。他在家时带元哥儿。”
因孩子太小,窦昭决定把元哥儿留在家里。
窦昭失笑。
父亲现在是了外孙万事足,哪里都不想去了。
她笑着点头。
蒋琰就祈祷着:“求菩萨保佑,那天天气晴朗”
窦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接下的两天天气都很好,到了重阳节那天,更是碧空如洗,天高气爽。
窦昭先是把元哥儿和乳娘等送到了静安寺胡同,然后和蒋骊珠在静安寺门口碰头。一起往香山去。
坐在第二辆马车里的季红将车帘撩了一道缝,朝外瞧了瞧,见窦昭坐的第一辆马车最少也离他们有两丈的距离,护卫们不是在前面开车,就是在后面压镇,只有四个护卫在旁边护道,也是以窦昭的马车为重点,她松了口气,放下了车帘,不平地道:“夫人喜欢那样表小姐。让表小姐和她同乘一辆马车,我没话说。可那位吴奶奶,不过是个小小同知的媳妇,夫人也这样抬举,让那位吴奶奶也和她共乘一辆马车太太你才是英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儿媳妇,夫人这样,不是打您的脸吗”
“你懂什么”苗安素喝斥着季红,“窦氏进门的时候陆老舅爷和宁德长公主等人都来了。轮到我的时候,就一个人都年老体衰了,我虽然门第不高。又没有窦氏那么丰厚的陪嫁,可我到底是御赐的婚姻,进了宋家的门,就是宋家的媳妇了,他们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宋家面子,你不得有点奇怪吗”
季红红着脸道:“或许,或者是陆家的都有些趋炎附势见二爷不能继承英国公府,所以才这么做的”
苗安素摆手,沉吟道:“这里面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二爷身边的丫鬟婆子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和窦昭多多亲近,说不定能打听到些什么。
苗安素对季红道:“我要睡会,快到香山的时候你记得叫我起来。”
季红赧然地“嗯”了一声。
苗安素心里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的小日子来了,乳娘试探地问宋翰要不要安排个通房丫鬟,他竟然点了季红
自己才刚刚嫁进来。
就算是他看中了季红,难道就不能等两个月
宋墨贵为世子,窦氏还怀孕生子了,他屋里也没有什么姨娘通房。
同是一母的生,两人怎么相差这么大。
苗安素怏怏然地闭上了眼睛。
坐在前面马车上的蒋骊珠却有些为难,道:“等会我们就这样带着苗氏去登山吗”
“香山那么多人,有什么不行的”窦昭笑道,“我们总不能因为不喜欢宋翰,就把苗氏也一棍子打死吧”
“话说这样说,可这女人哪有不向着丈夫向着大伯大嫂的”蒋骊珠道,“明明知道到时候大家一定会翻脸的,现在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应付她,我总觉碜得慌。”
窦昭笑道:“正好趁着这机会让听些流言蜚语的,想必她以后就会和我敬而远之了。”
“这样最好。”
蒋骊珠觉得窦昭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了,她很苦恼地说起关于宋墨和蒋柏荪之间的流言来,“表嫂,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好”
窦昭笑道:“你虽是蒋家的女儿,可更是吴家的媳妇。若是和吴家有冲突,你就应该首先吴家。若是和吴家没有关系,你就应该首选蒋家。其他的,都是旁人。我想,大舅母会拿出个章程来的。”
“其他的,都是旁人”蒋骊珠喃喃地重复着窦昭的话,看着窦昭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钦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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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香山
九月的香山,绿树青翠,远远望去,甘露寺如同徜徉在一片绿波之中。
窦昭等人在香山脚下换了软轿,延着宽敞的青石板台阶,往甘露寺去。
蒋琰撩了轿帘,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带着几分冷意的空气,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听见前面轿旁的若彤笑嘻嘻地对甘露道:“姐姐,这禅寺和您是一个名字。您这名字是谁取的真好听”
甘露冲着她“哼”了一声,得意地道:“我这名字是真定的崔姨娘娘取得。崔姨娘娘说,愿我如观世音手中净瓶的一滴水,除了心中无垢之外,还要能润泽他人。”
若彤就好奇地问:“崔姨奶奶是谁”
“是,”甘露语气微顿,这才道,“是夫人的庶祖母。”
若彤不由吐了吐舌头,忙道:“那素绢姐姐呢她是什么”
“和我是一样的意思。”
甘露笑道,“让我们少惹是非,心如明镜,不要被那些荣华富贵迷了眼,忘了自己是什么了。”
若彤不满地叫了一声,道:“怎么论到我们的时候就都变成了红色”
“红色不好吗”甘露笑道,“红色最庄重大方,你们是夫人近身服侍的,这个名字正好。”
轿子里的窦昭听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几个丫鬟的名字也正是她的经历。
初来京都的时候,祖母怕她被人欺负,盼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能对她忠心耿耿;等到甘露几个到了出府的年纪,她已在英国公府站稳了脚根,所求的就不再是忠心和服从,而是当家主母的气度;再后来进来的小丫鬟,都以“拂”字取名,丫鬟仆妇,对她来说已不是依重的人了。
以后。她又会给丫鬟们取什么名字呢
思忖间,甘露寺到了。
她们下了轿,主持和知客和尚早已在山门前等候。
见过礼,年过四旬的主持回避,由已过知命之年的知客和尚带着她们游甘露寺。
大雄宝殿前的两株洲黄栌树有合抱粗,虽有百年,却依旧枝叶繁茂,灿烂如火。
蒋琰等人啧啧称赞。
知客和尚就讲起这两株树的历史来甘露寺怎么被毁于战火。又怎么重建,两株黄栌树却始终屹立不倒
故事曲折而有趣,蒋琰等人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每个初来甘露寺的人知客和尚都要讲的。前世窦昭已经听过好几次了,知客和尚一开口她就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可看着蒋琰等人脸上时而惊叹时而愕然表情,她的心情却很愉悦。
他们在甘露寺里游玩了一通,中午就留在甘露寺用斋饭,午休。
窦昭觉得有点累,在小院里转两圈,消了消食。就歇下来。
蒋琰却觉得浑身都是劲,拉了蒋骊珠去隔壁的放生池看乌龟。锦鱼。
苗家虽然家道艰难,可苗家的儿女还是规规矩矩养大的,苗安素出嫁前难得出门一趟,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很想和蒋琰她们一起遛达,可见窦昭歇下了,她又怕仆妇们觉得她举止轻佻。小瞧她,想了想,笑着和蒋琰道别。回了给她安排的厢房。
四周静悄悄的,苗安素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时候,耳朵就特别的灵敏起来。
她听到有丫鬟轻盈的脚步声从她厢房前的庑廊下走过,又有人低声地称着“拂叶姐姐”,道:“您过来可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主子们都歇下了,拂叶的声音也压得很低,道:“你们可带了针线,刚才若彤姐姐的衣袖给挂破了。”
说话的是苗安素的小丫鬟叫柳红,闻言笑道:“我随手带着针线呢,只是二太太已经歇下了,只好请拂叶姐姐在这里等会了。”
“不要紧。”
拂叶非常的客气,“有劳你了。”
柳红客气了几句,蹑手蹑脚地进了屋,不一会,拿了针线包出来。
苗安素撇了撇嘴。
都说窦氏御下有方,出门在外,身边的丫鬟却连个针线包都没有带,这算哪门子御下有方这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如果婆婆还在世,宋墨没有那么早就被立了世子,宋家再多几兄弟,未必就有她窦氏称王称霸的时候。
这可真是富贵天成,半点不由人啊
就像这拂叶,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还没有梳头,因是窦昭身边服侍,就是她的大丫鬟见了,也要尊一声“姐姐”,想想就让人觉得语凝。
她胡思乱想着。
拂叶来还针线包。
柳红笑道:“姐姐这么快就缝好了”
“我的手脚快。”
拂叶笑着,感慨道,“你可真是细心。我们临出门的时候都记得要带个针线包的,可出了门却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嘻嘻地道,“刚才甘露姐姐还教训我来着,说如果我下次办事还这么粗心,就把我调到前院去扫茅厕。”
她语气轻快,显然并没有把甘露的话放在心上。可以看得出来,窦昭待人很宽厚。
“姐姐过奖了。”
柳红颇有些羡慕地和她客气着,“我从小在二太太屋里做事,这也是我们二太太教导得好。”
苗安素听着很是欣慰。
拂叶连连点头,赞同道:“二太太一看就是个好人,可惜嫁给了二爷”话音未落,她已惊觉失言,忙捂着嘴。
可惜已经晚了。
柳红满脸地震惊。
拂叶慌恐地摆着手:“我,我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
她一转身跑了。
柳红目瞪口呆。
屋里的苗安素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似的。
她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高声喊着“柳红”,想让季红拿了几两碎银子给柳红:“你拿这些钱去买零嘴头花之类的,好好地套套那拂叶的话,看看二爷从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柳红应喏,接了银子。
可这里是甘露寺,就算有银子,托谁去山下买呢
要套拂叶的话,只有等回英国公府了。
苗安素心里就像被猫抓似的。片刻也不能安宁。
蒋琰和蒋骊珠却玩得高兴。
寺里的知客和尚见她们对放生池里的东西感兴趣,派了个两个小沙弥跟在身边服侍,又拿了几个干馒头过来给她们投食,引得一群鱼争先恐后地挤在她们面前的水面上。
两人就坐在放生池旁边的凉亭里喂鱼。
蒋琰偶然间抬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门外。
她心中一惊,指着远处吩咐映红:“你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映红应声而去,又很快折了回来,道:“是锦衣卫镇抚司的陈大人。听说夫人在这里登山,特来给夫人问个安。武夷说夫人正在午休,陈大人决定等一等”
蒋琰吓一跳,道:“陈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映红不知道,又跑去问,回来禀道:“陈大人出城公干,路过香山。”
蒋琰的表情有些复杂。
蒋骊珠抚了她的肩,柔声道:“怎么了”
蒋琰想了想,附耳把有些事告诉了蒋骊珠,并踌躇地道:“我是想让我帮他打听打听我舅舅。不是,是黎亮的消息至少要让黎亮知道。我在宋家过得很好。”
蒋骊珠很能理解蒋琰的心情。
她想了想,道:“那我陪你一起去问问吧”
蒋琰喜出望外,对蒋骊珠谢了又谢,反复地叮嘱她:“千万可别告诉我嫂嫂,我怕他们伤心。”
“你嫂嫂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蒋骊珠笑道,“不过,我看表哥却是很小气的。你小心别让表哥知道就是了。”
蒋琰为哥哥辩护:“他是气我被人欺负了还对别人感恩戴德。可如果没有黎亮。我小时候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就凭这个,我就没办法怨恨他。”
“你这样也挺好。”
蒋骊珠笑道,“心里总是恨。自己难免不会受影响,渐渐地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她想到家变后有些姐妹心中不平,总是抱怨,结果像变了个人似的,因而时时告诫自己。
蒋琰终于找到一个不训斥自己的人了,顿时有知己相逢之感。
她和陈嘉说话的时候,蒋骊珠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台阶上。
面对蒋琰眼中的期待,陈嘉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来。
宋墨把韦全和贺昊、贺清远整得都不成人样了,又怎么可能放过黎亮
黎亮现在全家都入了军户,住在天津卫下面的一个百户所里,不耕种就没有吃的,全家老小辛苦一年也未必有黎亮做账房先生里三分之一的收入,偏偏那百户还奉命监视着黎亮一家,黎亮休想通过其他的途径挣一分银子。几个孩子的学业也中断了,黎亮们能自己教孩子们识字断文。别人还有可能通过大赦之类的离开卫所,黎亮却是怕被宋墨报复自愿入的军户,以后子子孙孙不可能转良民这算是好还是坏呢
陈嘉望着蒋琰如水般清澈的眼眸,只觉得头痛欲裂。
告诉她实情
以她的性子,只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不告诉她
万一哪天她发现自己骗了她,肯定会记恨自己的。
陈嘉非常的后悔来给窦昭请安。
不过是打个招呼让窦夫人对自己印象深刻而已,等窦夫人回城的时候在路上“偶遇”就是了,何必非要在这里等窦夫人醒来呢
他权衡再三,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笑道:“黎亮在天津卫挺好的。加了军籍,以后子子孙孙都能吃皇粮了。就是有一点不好,分了几亩地,得自己耕种,不如从前给人做账房先生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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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借钱
蒋琰听了,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能正正经经地营生,总比背井离乡四处飘泊的好。人辛苦些就辛苦些,安稳、踏实”
这个回话不仅让陈嘉目瞪口呆,更是让蒋骊珠意外。
看来黎亮是没救了
蒋骊珠强忍笑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醒蒋琰应该回屋去了。
蒋琰却想了想,褪下了手中的一对赤金镯子和耳朵上坠的一对红宝石耳环,小声对陈嘉道:“我也没别的能帮他们的了,这些首饰你帮我带黎亮,算我感激他从前对我的照顾。以后若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让他们给我带个信,别的不敢保证,多多少少可以贴补点银子他度难关。”
陈嘉望着金灿灿的几件饰物,眉头紧紧地锁成了个“川”字。
他沉声道:“这几件首饰都是你随身佩戴的,怎能随意给外男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你以后可怎么在英国公府立足还不快快把东西收起来你若是想报答黎亮的恩情,我这里还有些贴己的银子,先把你垫付就是了。你以后切不可再做出这等不仔细思量的事了”
蒋琰顿时脸涨得通红。
蒋骊珠却暗暗点头。
陈嘉已低头掏出了个钱袋子,道:“我看你这几件首饰少品相都很好,少说也值三、四百两银子,我让人给他捎去五百两银子,你看可好”
蒋琰哪里知道这些,她从前最多也不过拿二两银子去买个头花之类的,后来嫁了韦全,韦全并不让她当家,家里吃穿用度都是韦家的一个老仆管着,偶尔给她几两银子的零花钱。她的首饰都是窦昭帮她置办的,听说就这几件东西就值三、四百两银子,她更觉得对不起窦昭和宋墨了,看都不敢多看陈嘉一眼。喃喃地道着:“不,不用那么多。给他们些银子旁身就行了二百两,不一百两好了。”
她记黎窕娘有次和相好的分手,死活要对方补偿黎窕娘一百两银子,还说,这一百两银子足够嫁她了。
她还记得自己出嫁的时候是什么东西都置办齐了的。
给黎亮一百两银子,应该够他安置一个新家了
陈嘉却有些了解她的性子,很爽快地抽出了几张的银票。道:“我明天就让人送去天津卫。”
蒋琰松了口气,对陈嘉谢了又谢,并道:“我过几天就把银子还给你。”
陈嘉今日不同往昔了。
只要他想,银子就能像泼水似的灌进来。
他之所以还有分寸,一是怕坏了名声,以后有碍仕途;二是怕被人忌恨,遭人陷害。
这一百两银子,早就不在他的眼里了。
他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蒋琰和蒋骊珠回家了安排给她们的厢房。
蒋骊珠洗梳了一番就躺下了,蒋琰一下子背了一百两银子的债务,简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飞回碧水轩去,清点一下自己的东西到处值多少银子。
结果是整个下午大家的兴致都不高窦昭惦记着元哥儿。不知道他会不会饿着;蒋琰想着有什么东西能还了陈嘉的银子;苗安素是想着宋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人不喜;蒋骊珠则想着远在辽东的五叔父,不知道大伯母这次能不能说服五叔父不要和宋墨表哥争这些务虚的东西。
不到酉里,他们就打道回府。
窦昭先去了静安寺胡同。
窦世英正拿着个胡铃在那时手舞足蹈,逗得元哥儿咯咯直笑。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看见女儿进来,他窘然地收了胡铃。
玩得好好的元哥儿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窦昭忙把儿子抱在了怀时在。
元哥儿就使劲地朝着她怀里拱。
她知道这是孩子想自己了,到屏风后面去给孩子喂奶。
窦世英就喃喃地道
:“他刚才吃过了。”
元哥儿却像是要反驳外祖父似的。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着奶。
窦昭嘴角不由地就翘了起来。
她温柔地摸着孩子软软的乌发,嘴里像含着块糖似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苗安素却打量着窦家的小花厅。
四面的槅扇上都镶着珐琅烧的琉璃。桌椅板凳全是清一水的黄花梨,多宝格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其中还有盆用整块的寿山石雕成的玉兰花开的盆景。给她们上茶的丫鬟穿着茧绸夹袄,沏的是新上市的信阳毛尖,茶盅是新式的粉彩瓷器,处处透露着气派富足和时新。
苗安素心情变是非常的微妙。
好像乡绅进城。这些东西我不是用不起不是买不起,可就算是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回家去,却怎么也营造不出这样的气氛来。
她朝蒋琰和蒋骊珠望去,却见她们俩人满脸笑容地低声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倒表现的挺自在的。
苗安素有些无聊地喝了几口茶,窦昭抱着元哥儿出来了。
“让你们久等了。”
她歉意地笑道。
却没有解释为什么家里没有女性的长辈来招待她们。
蒋琰和蒋骊珠都没有多想,而苗家则早就打听到消息说窦世英和王映雪不和,王映雪长期住在娘家她笑笑说了声“没事”,道:“茶点都很可口,我们可饱了口福”然后朝着元哥儿拍了拍手,笑道:“元哥儿,我是你婶婶,你可认识我给我抱抱可好”
元哥儿吃饿了,被母亲抱在怀里,幸福的只傻笑。
苗安素就接过了元哥儿。
蒋骊珠之所以跟过来,就是想逗逗元哥儿。
她和蒋琰和元哥儿做着鬼脸。
元哥儿笑声不断。
很快,高升的媳妇过来禀道:“四姑奶奶,马车都准备好了。”
窦昭朝着三人笑道:“我们回去吧”随后接过元哥儿,和她们一起出了内院。
垂花门前,除了他们乘坐的四辆马车,又多了一辆。
高升媳妇笑着解释道:“这是老爷给大少爷的。有做皮袄的皮子,当风扣的夜明珠,还有些玩具。吃食。”
苗安素骇然,望着还在襁褓中的元哥儿不禁失声道:“这么多啊元哥儿什么时候才用得完啊”
高升媳妇笑道:“哪有用不完的,不说这贴身的细布,就说这做皮袄的皮子,斗蓬上得用貂毛,看着漂亮;背心得用羊羔毛,柔软;做皮袄得用灰鼠毛,温和各有各的用场。这也不过是老爷给大少爷过冬用的。等到开春,江南那边又有新式样子的杭绸和焦布,大少爷又该做春衫和夏裳了。”
苗安素默然。
窦昭笑道:“你快跟父亲说一声,可别这么麻烦了。孩子见风长,给他费心做了那么衣裳裤子,结果有些还没有穿就小了。如果要什么,我会差了人回来跟父亲说的。”
高升家的呵呵地笑,道:“大少爷用不了,留给弟弟妹妹用也是一样啊”
蒋骊珠就跟着起劲,笑道:“窦世伯安排得极好”
窦昭想到这些日子宋墨的热情。觉若是断了奶,说不定自己很快就会有孩子上身了。
她面色微赧。打趣了蒋骊珠几句,打道回府。
宋墨很晚才回来。
窦昭已经睡了,宋墨的兴致却十分高昂,没等窦昭醒过来就进入了窦昭的身体
事后,想到自己梅花三度,累极窦昭问宋墨:“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宋墨的手还有她身上留连,闻言轻描淡写地道:“皇上把金吾卫的大印交给了我。”
金吾卫的大印
窦昭这下子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握住了宋墨的手。睁大了眼睛道:“出了什么事”
宋墨无奈地道:“皇上今天高兴,将前些日子万寿节时甘肃总兵献的一套万寿无疆月光杯赏给了梁继芬,将浙江总督献的一对汝窑酒尊赏了姚时中。谁知道回到宫里两位阁老去领赏的时候,这两件东西却不翼而飞了。皇上当场就打了邵文极二十大板,丢进了诏狱,把金吾卫的大印交给了我。”
“不是还有旗手卫吗”窦昭嘀咕道,“怎么就找你们金吾卫的麻烦这才几天,金吾卫的都指挥使都换两茬了。你还不如做金吾卫的同知呢前面有个都指挥使顶着,你也免得直接面对辽王。”
辽王要拉拢的是都指挥使。
“你也不用担心,”宋墨笑道,“金吾卫的都指挥使也算是个好缺了,只我放出风去不争,自有人会打这个位置的主意,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人贿赂我呢”
但窦昭还是不放心:“你小心点”
宋墨笑着把她搂在了怀里。
碧水轩,蒋琰也没有睡。
她此时才发现,她原来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月例。
她进府有三个月了,平时吃喝嚼用都在颐志堂,除了当初打赏过映红几个每人二两银子,没有什么其他的开销,六十两银子还剩下四十八两。
再有三个月,她就能还清陈嘉的银子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大定,决定派个人去跟陈嘉说一声。
陈嘉得了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去跟你们家表小姐说一声,又不是很多,这银子让她不用还了。”
难道陈嘉以为她是想赖账所以才会说没银子的
蒋琰如坐针毡。
她把自己仅有的四十八两银子用块大红的绸子抱了,让小厮送给陈嘉,并道:“以后每个月都会还二十两银子的。”
陈嘉望着其中一个被绞了一半的雪花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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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还债
不过陈嘉想到蒋琰连这半截银子都拿来还他,想必是心中十分不安,不想让她为难,对来送银子的小厮道:“你回去跟你们家表小姐说,银了我收到了,余下的五十二她不必急着还,我一时也没什么要用银子的地方。”
小厮点头,回府禀了蒋琰。
蒋琰松了口气,为怎么尽快还陈嘉的银子犯起愁来。
金银首饰是决不对当的,不然外面的人还以为哥哥嫂嫂亏待了她。
每个月的月例只有二十两银子,最少也有攒三个月,那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谁家的债务还拖到过年之后多不吉利啊
可如果这三个月里有了人情来,那年前就还不成银子了
她想想都觉得心中不安,不由得暗暗祈祷过年之前家里的三姑六舅千万不要有什么事。
可事情往往是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没几日,陆家传出陆大奶奶小产的消息。
陆家子嗣本就单薄,窦昭听了都为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着急。
她想到宋宜春之所以在蒋琰的事上保持沉默,全赖了两位老夫人对他的压制,蒋琰又是嫁过人的人,她带了蒋琰一同去陆府探望陆大奶奶。
蒋琰却有些担心,道:“我去适合吗”
她现在毕竟身份不明。
“合适怎么不合适”窦昭只好委婉地道:“两位老夫人特别的怜悯你,没有出席宋翰的婚事,也是为你抱不平,你去了,两位老夫人只会高兴,没有嫌弃的道理。这人和人之间,是越走动越亲近的。”
蒋琰就觉得自己空手去不好。
窦昭笑道:“你放心,我早就以你的名义给你准备了一份补药,到时候嬷嬷们会送给陆大奶奶的。你只管跟着我去就行了。”
蒋琰只穿了身衣裳进的府,就是那身衣裳,还是陈嘉给她买的,她有多少家底,窦昭最清楚不过了,又怎么会让蒋琰破费
想到这里,她想到前几天蒋琰差了人去见陈嘉的事。
为了让蒋琰觉得颐志堂就是她自己的家一样,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窦昭并没有让人把蒋琰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可蒋琰毕竟住在颐志堂,有些事情就逃不过窦昭的眼睛。
她故作轻松地问蒋琰:“你找陈嘉做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蒋琰怎么好把自己向陈嘉借钱的事告诉窦昭,那岂不是让窦昭帮她还银。
她道:“我让他在我打听黎亮的事。”
窦昭在这件事上没有宋墨那么的剑拔弩张,颇能理解蒋琰的心情,因而笑道:“你放心,你哥哥不是那不明是非的人,他可能会一时气恨黎亮,但黎亮毕竟维护过你,等他气消了。他就会想通了。”
蒋琰不住地点头。
哥哥的确没有伤害黎亮。
她不禁暗暗自责起来。
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连嫂嫂都这么相信哥哥,自己跑去问陈嘉哥哥怎样处置黎亮了。
还好哥哥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要是哥哥知道自己和陈嘉说了些什么,肯定会伤心的。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自己给黎亮送银子的事不能让哥哥嫂嫂知道。
如果哥哥嫂嫂知道了,定会觉得是她不相信他们,怀疑他们虐待了黎亮。
到了陆府,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都在。
两位老人家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
陆大太太更是自责,道:“我既然知道她有些不舒服。就应该让她卧床消息的,谁知道她是有了身孕”
陆大奶奶忙安慰自己的婆婆:“这件事怎么能怪您,是我自己不小心。您这样说,我可羞得无地自容了。”
陆老夫人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自责了。这人和人之间是要讲缘分的。这只能说明这孩子和我们家没有缘份。”
然后对陆大太太道:“你这些日子就把家里的中馈管起来,不要让湛儿媳妇插手了,让她好生休养。”
又对陆大奶奶道,“你什么也别想,把身体养好,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两人点着头,神色间却始终难消愧色。
陆老夫人留了窦昭和蒋琰在屋里开导陆大奶奶,自己和宁德长公回了宴息室。
那边苗安素知道窦昭和蒋琰出了府,动了起来。
她吩咐柳红用糖哄了拂叶到她屋里玩,自己则有躲在隔壁的厢房里偷听柳红和拂叶说话。
七七八八地扯了一通之后,话题就转到了宋翰的婚礼上。
柳红道:“窦家那么有钱,又是宋家正经的姻亲,怎么二爷成亲,还那么小气,礼都不随一个。难道就不怕世子爷责怪吗”
拂叶嚼着嘴里的窝丝糖。
这糖真甜
不亏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方子做的。
和夫人屋里的一模一样。
可见这位二夫人下足了本钱
算她聪明,知道从夫人身边的人打听。若是问樨香院或是二爷身边的人,只怕一年半截也打听不到什么
她嘴里还含着糖,却叉着腰大声辩道:“窦家才不是小心呢你看看窦家给大少爷的表礼就知道窦家多有钱了,他们又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不过是因为前些日子家里发现了些事,大家都在传二爷是国公爷从外面抱回来了,为了让二爷成为嫡子,国公爷把二爷和蒋夫人生的大小姐给换了世子爷为这件事都和国公爷翻脸了,如果二爷的婚事窦家的人再来凑热闹,世子爷才会不高兴呢”
柳红骇然,不由朝着隔壁望了一眼。
拂叶顿时明白过来。
不是苗氏在隔壁就是苗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季红在隔壁。
念头闪过,她就听见隔壁传一声瓷碎的声音。
柳红缓过气来,勉强露出个笑脸,道:“你骗人吧府里的夫人生产,不知道围着多少人,就算是瞒得过蒋夫人,也不可能瞒得过蒋夫人身边得力的嬷嬷们你可别唬弄我”
“我唬弄你做什么”拂叶不悦地道,“你要是不相信。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要不然,碧水轩的表小姐怎么会长得和蒋夫人一模一样表小姐大归,为什么不回蒋家要来投靠宋家夫人为什么不抬举二太太要抬举表小姐”
陆家大奶奶小产,按道理,夫人应该邀了妯娌苗氏一起去陆府探望才是,怎么会撇了苗氏却带上了表小姐难道夫人就不怕陆家的舅老爷和舅老夫人责怪
苗安素心里乱糟糟的,拂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到了掌灯时候,丫鬟们过来点灯。刺目的灯光才让她回过神来。
“二爷回来了吗”苗安若问季红。
宋翰又没有什么差事,可成亲的第四天,他就借口国公爷功课督促的严回了书院读书。每天早去晚归,比国子监的学生还要用功。
季红有些不自地道:“二爷回来了,在小书房里换衣裳。”
宋翰成亲之前惯用的东西都搬去了小书房。
苗安素听着恍然,道:“是不是栖霞她们在服侍”
季红点头。
苗安素勃然大怒。
她睡自己的丫鬟,却从让从前的丫鬟服侍,这是什么道理
难怪她这里是青楼楚馆不成
苗安素拔腿就要往小书房里去,却被季红死死地拉住:“二太太,你才刚嫁过来。若是闹出什么动静,不是您的不是也成了您的不是。何况二爷现在身份尴尬。您这样,只会让二爷记恨”
苗安素冷静下来。
等到宋翰回屋,笑语盈盈地问他用过晚膳了没有,亲自给他端了洗脚水,等上了床,又温声细语地把窦昭带着蒋琰去了陆家的事告诉了他,并试探他道:“您说。你该不该也准备些东西去探望探望陆大奶奶”
宋翰的表情顿时变得晦涩难明。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大嫂是
宗妇,这些事自有她安排。她邀你,你就去。她不邀你。你就不要随便乱走,免得失了礼数,被人笑话。何况陆大奶奶小产的事又没有专程来通知你,你去凑什么热闹”语气显得很不耐烦,一转身,躺了下去。
苗安素望着泾渭分明的两床被褥,委婉的眼泪直转。
她也翻过身去,背对着宋翰躺下了。
宋翰的心思全被窦昭带蒋琰去了陆府的事占据,根本就懒得理会苗安素。
窦昭,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管怎么说,他明面上也是英国公府的二爷,她却半点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带着蒋琰去了陆家也没带苗氏去
他们想干什么
是不是要逼他放弃英国公府二爷的身份才甘心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指甲掐入了掌心都没有知觉。
从陆府回来的蒋琰却很为难。
她们和陆大奶奶聊了会天之后,就到晌午。陆家留饭。陆老夫人请自设宴款待她们。陆家的几个小字辈都到了。嫂嫂每个孩子打赏了一个封红。
她当时就慌了。
还好嫂嫂早有准备。
早就给她准备了打赏放在映红的手里,她才没有出丑。
陆老夫人还说,等过几天,陆大奶奶坐完了小月子,再请她们过去吃饭听戏。
这次她不知道,没有自己准备封红,下一次,难道还让嫂嫂帮她打赏不成
虽然每个孩子不过打赏了两个一两的银锞子,陆家四个孩子,也不过八两银子。可这样一来,她年前就不能还陈嘉的银子了。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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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蒋琰
蒋琰急得团团转,就少不得要想着法子赚点钱就好。可她现在住在深宅大院里,身边一群丫鬟婆子服侍,出行就是车夫护卫,她就很少有单独呆着的时候,就算她想像从前那样打个络子或是绣个帕子到喜铺里寄卖,东西也送不出去。
她渐渐的就有些怏怏的。
映红见了,吓得一身冷汗,哪里敢有半点隐瞒,忙报了窦昭。
窦昭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来看蒋琰。
蒋琰没想会把窦昭惊动,喃喃地道着“我没事”,嗔怪地看了眼映红。
窦昭笑道:“你也另别看她,她也是一片忠心,怕你受了委屈。”
又搂了她柔声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嫂嫂说的”
“真心没什么”蒋琰赧然道,“就是天气渐冷,觉得有些犯困。”
窦昭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挺正常,又问了问贴身服侍的她的丫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只好暂时把担心放心,叮嘱映红好生服侍蒋琰。
蒋琰温驯地笑着送窦昭出门。
窦昭看她那温温柔柔的样子,心里只叹气,觉得自己好像又多养了个女儿似的。回到屋里就让人给蒋骊珠带信,让她没什么事的时候来看看蒋琰,和蒋琰说说话,也免得蒋琰孤单无聊地胡思乱想。
蒋骊珠上头不仅有婆婆,还有太婆婆。太婆婆早已不管事,婆婆主持中馈。太婆婆和婆婆都是宽厚的人,怜惜蒋家受了无妄之灾,对蒋骊珠这个新媳妇像女儿似的。十分的宽和照顾,蒋骊珠幼承廷训,行事大方,为人爽朗。念着吴家不曾嫌弃蒋家落魄,风骨耿介,对太婆婆和婆婆不仅孝顺,而且十分的敬重。又和夫婿吴子介琴瑟和鸣,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因此对于英国公府的相邀,吴家还是很鼓励的,觉得她有个亲戚串串门,和同龄的姐妹说说话,也有个伴儿。
她接到信,就来探望蒋琰。
只是她刚踏进宋家,宋墨擢升金吾卫都指挥使的消息就传英国公府。
蒋骊珠又惊又喜,对窦昭笑道:“我可来得真巧”
窦昭却是苦笑。问来报信的小厮:“世子爷还在宫里吗”
“没有。”
小厮眉宇间难掩喜色。道。“被金吾卫的那一帮子人拥着去了醉仙楼,说是要请世子爷喝酒呢”
窦昭打发了小厮。
蒋骊珠奇道:“嫂嫂好像不太高兴”
“忽见陌头杨柳青,悔教夫婿觅封侯。”
窦昭只好糊弄她。“我这不是担心你表哥儿年轻太轻,被外面迷了眼吗”
蒋骊珠大惊。捂了嘴笑:“嫂嫂向来自信,没想到也有担心的时候。”
“我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怎么会不担心。”
窦昭和她打趣了两眼,有府里的大管事,嬷嬷们来道贺。
蒋骊珠见了,就退了下去,去了碧水轩。
蒋琰刚得了消息,正高兴着,见了蒋骊珠忙问她知道不知道哥升迁了,又商量她:“你说我给哥哥送点什么贺礼好”
蒋骊珠笑道:“表哥什么东西没有你送什么都好,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了。”
蒋琰想了想,笑道:“那就给哥哥绣个步步高升的荷包吧绣活我最拿手了。”
蒋骊珠也觉得好,伏在炕桌上和蒋琰一起画图样,然后趁机问她:“你这几天怎么了,表嫂说你神情有些恍惚。”
“别提了。”
蒋琰好不容易有了个能谈心的人,“那天的事你也知道。我借陈大人一百两银子”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告诉了蒋骊珠。
蒋骊珠听了笑得不行,道:“你就为这点事犯愁了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要不我帮你先还了,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好了。”
蒋琰知道蒋家被抄了家,想着蒋骊珠就是有银子也多半是她出嫁时压箱底的救命银子,她怎么能动
“不用了。”
蒋琰不好意思地道,“借了你的还给陈嘉,那不是拆了西墙补东墙,免得把你也给牵扯进来。”
她不想让蒋骊珠再为她的事操心了,就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哥哥升了官,肯定是要宴请亲戚和同僚的,你说,哥哥的宴请会不会和元哥儿的百日礼同一天举行啊”
“应该不会吧”蒋骊珠猜测道,“可以连在一起,正好可以玩两天。”
蒋琰点头。
宋墨却决定把这件事放在一天:“既然是庆贺我升了金吾卫的都指挥使,又庆贺元哥儿满了百日,一举两得。也免得别人有人觉得我们大肆操办,太高调了。”
窦昭道:“那辽王那边”
“车到山头路自直,难道辽王一日不返,我们的日子就一日不过了”他安慰窦昭,“你只管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的。”
就是因为知道宋墨不管自己受什么苦也会护她和孩子,她才会更心痛啊
窦昭轻轻地抚着宋墨的鬓角。
宋墨却轻佻地挑了挑眼角,低声在她耳朵轻语:“你是不是想我了”
窦昭脸顿时火辣辣,拧了宋墨一下。
宋墨哈哈笑,还要调侃窦昭两句,乳娘抱着元哥儿进来了。
见窦昭两口子正肩并着肩手拉着手坐在炕上,她脸一红,忙垂下眼睑,急急地解释道:“夜深了,我怕元哥儿哭起来”
元哥儿到了晚上就要找窦昭。
窦昭忙抱过了儿子。
宋墨就摸了摸元哥儿的头,轻笑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元哥儿对着父亲傻笑。
宋墨忍俊不禁,喊着“傻儿子”。
蒋琰的债务还没有着落,给她说亲的人却要把英国公府的门槛踏破了。让她又添了一桩心事。
宋宜春知道了冷笑:“好马不配二鞍,烈女不嫁二男。他们也好意思大张旗鼓地给蒋琰找婆家,就不怕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宋墨默然。
苗安素却劝他:“大伯升了官,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高高兴兴地去给大伯和大嫂道个喜才是。孝顺固然重要。可你以后毕竟要靠着大伯吃饭,有些事还是别那么倔强才是。”
照她看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宋翰只要弯得下腰巴结宋墨。宋墨说不定心一软,也就不和宋翰计较了。就算宋翰是从外面抱回来的,那也是宋家的血脉。宋家子嗣又不多,宋墨何必非要和宋翰成死敌呢
宋翰闻言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道:“你就算死了我不如宋墨,以后都要靠着他吃饭”
苗安素怎么敢惹怒宋翰
她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丈夫能伸能屈,我们暂时屈居世子爷之下,不如避避风头。等到爷建功立业了。再和世子爷分庭抗礼也不迟。”
宋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季红咬着唇道:“二太太,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凉抖”苗安素被冷着脸道,“他不去。我们去我不过是奉承他两句而已,难道还真的指望着他建功立业不成就算他建功立业。有世子爷压在前面,那恐怕也是二、三十年以后的事了,我们是结发夫妻,又是新婚燕尔,他对我尚且不过如此,难道二、三十年以后等到我人老珠黄了,还指望着他给我挣副凤冠霞帔不成谁知道那时候睡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可他不得志时的苦却要让我来受,我可没这么傻”
季红不敢说什么,唯唯应喏,和苗安素去了颐志堂。
窦昭正在和来给宋墨道贺的六太太说体己话:“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要嫁个怎样的这么多说亲的,她硬是一个也没有瞧上。我怕她是从前的事在心里成了魔障,不愿意和男人过日子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可怎么好她又乖巧又听话,就算是在家里住一辈子我也不会嫌弃她,可就怕世子心里过不了这个坎。看到她独守空闺无所事事地消磨日子,就会对国公爷和宋翰的恨意更深一层,到了哪天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六太太也觉得窦昭的推断有一定的道理,给她出主意道:“那你们就别急着给她找婆家,多带她出去走走,认识的人多了,眼界开阔了,这心境就不一样了,婚姻的事,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世子爷若是问起来,你就说这些人家都不合适人无完人,你要挑错,难道还挑不出一个错字来”
窦昭笑着竖起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六太太笑着拧她的面颊:“竟然敢编排我”
窦昭哈哈笑着躲过了。
六太太神色一端,笑容渐敛,看了眼在旁边服侍的甘露。
窦昭忙遣了屋里的丫鬟婆子,低声道:“六伯母,怎么了”
六太太正色地道:“你父亲可来商量过你他这次正式向你五伯父提出收你十二哥做嗣子”
窦昭愣住,转眼一想,觉得父亲如果拿定了主意,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应该反对才是。而且窦德昌人为磊落又不失风趣,很对父亲的脾气,父亲后半生有他作伴也未必不是件幸事。
她道:“六伯母不同意吗”
六太太面露踌躇。
窦昭握了六太太的手,真诚地道:“十二哥有这么大了,六伯父和父亲又向来亲厚,说是过嗣,父亲难道还会阻止十二哥和六伯父来往不成我和窦明也都嫁了,家里的事自有父亲做主,您还有什么担心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禅寺
六太太欲言又止。
窦昭道:“您是怕东窦的人说闲话吗”
六太太贤惠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因为儿子过继而被人视为贪婪无情之人,她心里恐怕会像刀扎似的。
谁知道六太太却摇头,低声道:“就算你十二哥过继到了西窦,难道就不是窦家的子孙了长辈们看得更远更深,未必不愿意。只是我总觉得你父亲还年轻,未必就不会有自己的子嗣。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你父亲纳个妾室或是收个通房。”
她说到这里,一时语凝。
窦昭却明白了六太太的意思。
自窦明和父亲闹开之后,父亲失望之余,和窦明几乎断了来往,如今能在父亲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自己了。
窦德昌过继过来,如果父亲没有留下遗言,若是按律,能继承西窦一半的财产,余下的一半,将由窦昭和窦明平分。东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六伯母和六伯父还是希望父亲能有自己的继承人。
但她的生母就是因为父亲纳妾自缢的,六伯母想让自己去劝劝父亲,却又开不了口。
窦昭很感觉六伯母的善意,她想着母亲已经走了这么多年,父亲一个人孤孤单单,若是能把从前的事忘了,重新开始,也未来不是件好事。
她笑道:“我去问问父亲的意思。”
六太太松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能放下从前的事,我也能放心了。”
尽管知道事情应该如此,窦昭的心情还是有些失落,见到苗安素的时候,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
苗安素暗暗奇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试探了窦昭几次未果,她还想旁敲侧击。窦昭的大堂嫂和六堂嫂郭氏,十堂嫂蔡氏前来道贺。
三人见六太太纪氏在这是里,纷纷上前行礼,又起哄要窦昭请她们吃燕翅宴。
窦昭笑盈盈地应“好”,延安侯世子夫人安氏和景国公府三太太冯氏连袂而来。
蔡氏是见面熟,何况安氏和冯氏她是见过的。见礼的时候她打趣两人:“没想到你们约了一起来。”
安氏笑笑没有做声。
冯氏却道:“我们是在路上碰取了。”
话音未落,小丫鬟进来禀说陆家的三位奶奶一齐过来了。
众人又上前和她们阔契。
一时间屋里子热热闹闹,笑声不断。
苗安素只好把好奇放在了心里。
晚上。窦昭翻来覆去睡不着。
宋墨把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明天我陪里去寺里给岳母上炷香吧让她老人家也安安心心地走,不要再挂念这一世的人事了,好生投胎转世,荣华富贵,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
温暖的怀抱,冲淡窦昭心头莫名的忧伤。
她失笑道:“说不定母亲早就转世投胎了”
“是啊”宋墨趁机劝她,“所以我们还在世间挣扎,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窦昭没有作声。
宋墨突然一下子咬在了她的胸前。
窦昭吓了一大跳。
因只隔着层薄薄的单衣。她胸前一阵刺疼。
“你疯了”她薄怒地推搡他。
“我们做点事,你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宋墨不以为意。挑了着眉角冲着她狡黠地笑,手一下子就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窦昭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着:“你的手好冷,快点拿出去。”
“真的”宋墨咬着她的耳朵,“真好,你帮我把他捂热了”
屋子里就转来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第二天窦昭起来,宋墨已经去了衙门。她伸了伸有些酸楚的身子,心情果然好了很子。
她吩咐段公义明天去大相国寺里上香。
窦昭嫁到英国公府之后,就为母亲在大相国寺点了盏长明灯。
段公义很快就安排好了相关的事宜。
宋墨让她迟两天再去:“忙完这两天。我就有空了。”
邵文极突然被丢到了诏狱,公事上连个交接都没有,宋墨只好请了兵部和吏部的人做见证,清点金吾卫的东西,还要防着金吾卫的那点小金库暴光,忙得团团转。
“我不过是去上炷香,又不是去游玩,”窦昭笑道,“你难道休息,我要把你的休息留着和你出去走走。”
宋墨听着,甜到了心里。
他反复地叮咐蒋琰好生照顾窦昭,让夏琏也跟着窦昭一起去大相国寺。
蒋琰唯唯诺诺,紧张得不得了,一会儿问“嫂嫂,你带披风了没有”,一会儿问“嫂嫂,带了路上吃的盐津青梅没有”,一会儿又问“嫂嫂,无们坐车去还是坐轿去”,俨然管事的人。
窦昭笑得不行,拉落她身边坐,道:“这些事自有嬷嬷们安排,你到时候只要跟我去散散心就行了。你哥哥也是这个意思。”
蒋琰讪讪然地笑。
两人去大相国寺上香。
大相国寺的主持亲自出来迎接。
窦昭蹲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面前,莫名的,泪水滚滚而下。
大相国寺的主持见多了深闺怨妇,只当没有看见。
窦昭擦干了眼泪,在大殿里站了一会,等到情绪平静下来,才出了大雄宝殿。
主持留窦昭在寺里用斋饭。
窦昭婉拒。
她决定下午去静安寺胡同。
走下丹樨的时候,她遇到了纪咏。
纪咏穿着了件灰色的道袍,头上簪了根竹簪,仙风道骨地与个相貌俊雅的和尚并肩低声说着话。
窦昭讶然。
走在纪咏身边的,竟然是德福。
他们两个人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窦昭在心里嘀咕。
纪咏像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抬头朝她这边望过来。
看见是窦昭,他眼底立刻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他小声和德福说了几句话,德福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地打量了窦昭一眼,和纪咏一起走了过来。
窦昭和纪咏见礼,又把蒋琰介绍给他。
蒋琰红着脸,低着头匆匆朝着纪咏福了福。
纪咏瞥了她一眼,对窦昭道:“这就是宋砚堂那个被换了的妹子”
窦昭咳了一声。
纪咏失笑。道:“你也别掩耳盗铃了,京都都传遍了”还是一如往日的飞扬跋扈,肆无忌惮。
窦昭打断了他的话:“掩耳盗铃怎样了至少别人知道我们不愿意说这件事。”
纪咏很久没见窦昭了,可不想和窦昭吵架,嗯嗯了两句,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已给主持行过礼的德福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双手合十向窦昭行了个礼。
窦昭和蒋琰忙曲膝还礼。
纪咏就问窦昭:“宋砚堂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大相国寺上香你儿子呢听说取了个乳名叫元哥儿他满月的时候我正奉旨在福建,就托姑母给元哥儿带了条长命锁过去。是请了普陀山得道高僧开过光的,你拿出来给他挂在床边,可在镇邪”
窦昭直冒冷汗。
当着大相国寺的主持和德福,他竟然说告诉她普陀山得道高僧开过光的长命锁能镇邪,这就好比在王婆的摊子前夸李婆的瓜甜
她飞快地睃了主持和德福一眼,却发现两人老神在在,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这是个什么情况
窦昭脑子有些混乱,只好道:“你去福建做什么还顺利吗”
纪咏道:“我去做御史啊你不知道吗福建自定国公死后,乱得很,倭寇时时上岸杀虐。说民不聊生也不为过。皇上让我看看那边的抗倭的情景。”
定国公还没有平反好不好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大众广庭之下这样评论政事啊
窦昭又看了主持和德福一眼。
主持还好。德福却笑眯眯地道:“宋夫人无需担心,我觉得纪大人的话很有道理。”
窦昭窘然。
纪咏看了呵呵地笑,对她道:“你快回去吧小心元哥儿哭着找你。我和德福和尚约了今天辩经,不招待你了。下次你再来大相国寺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请你吃大相国寺有名糖醋鱼。”
辩经
不去隆善寺在大相国寺
窦昭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适合,她笑着冲纪咏点了点头。和蒋琰上了马车。
蒋琰松了口气,忙道:“嫂嫂,这位纪大人是什么人他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说着。还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她的直觉倒很准
窦昭就把她和纪家的关系解释给蒋琰听。
蒋琰正色地道:“嫂嫂,您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
窦昭哭笑不得。
这两兄妹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喜欢纪咏。
回到家里,窦昭让甘露把纪咏送给元哥的长命锁找出来。
元哥儿满月礼送贺礼的人太多了,她不知道纪咏也给元哥儿送了东西。
甘露翻箱倒柜,就是没找到纪咏送的长命锁。
窦昭道:“是不是和六伯母送的东西混在了一起。”
“我仔细看过礼单了,”甘露道,“六太太送了一对长命锁,一个是金镶玉的,一个是银雕字的,纪大人只送了一条长命锁,应该是单的才对。”
她说着,打开装长命锁的匣子给窦昭看。
还真是没有。
那东西哪里去了呢
东西都是要上礼单的,不可能是有人拿了。
窦昭道:“你查了礼单没有会不会是写漏了”
礼单通常是送礼人写过来的,写漏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甘露忙去查礼查。
若彤进来禀告,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窦昭想赶在父亲下衙之时到达静安寺胡同,看着时间来不及了,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静安寺胡同。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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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嗣子
窦昭和窦世英是一前一后进的门。
窦世英看见窦昭,开门见山地道:“你是为嗣子的事而来的吧”然后不等窦昭说话已道,“这件事你就不必劝我了我想了很久。我当初就曾跟王映雪说过,除了名分,我什么也不能给她,她还是执意要留在宋家。如今我们走到今天,她固然有错,可我也太固执了。但你让我把我从前做的那些孽忘了,我却忘了不。
“我这些日子望着元哥儿,想起你们小的时候。你像地里的草,自己迎着风长;明姐儿被我丢到许家,自生自灭。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托身到我的膝下,却是苦比甜的时候多。我不仅没有好好地教导你们,也没有好好地为你们谋个前程,反而累得你们因为我的缘故婚事上都一波三折的,受了很多的怨气。”
他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特别是你,夫家门第显赫,夫婿温柔体贴,孩子来得当道,又活泼健康,让我看着就喜欢,觉得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
“我和王映雪,是注定过不到一块的。我早年间还想着和离,可现在她既然不愿意,那就这样过好了。不然闹腾起来,让你脸上无光,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脸见你。
“你六伯父是个小事马虎,大事上极有主见的人,你六伯母为人贤淑又行事端正不失机敏,德昌又已是快弱冠的人了,不像幼童,还要嗣母照顾甚至是教导。我这个做嗣父的帮不了他,你六伯父和你六伯母却能给他拿主意。而且我百年之后,在他这个嗣子在,王映雪也不可能牵扯到你那里去。
“祖宗们拼命地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
“我舍了西窦四之一的财产,换你一生清泰,也是值得的。
“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态度十分的坚决。
窦昭语塞。
难道父亲是不让王映雪成为她的麻烦才要把十二哥过断过来的不成
她不禁道:“父亲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走在七太太后面的。”
“黄昏路上无老少。”
窦世英笑道,“谁知道谁会走在谁前面。还是提早安排的好。”
两世为人,窦世英都活得好好的。
窦昭望着父亲满头的乌发,心里骤然觉得堵得慌。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那些她觉得自己永远都说不出口的话脱口而出:“父亲这次可猜错了我来可不是为了您过继的事。兴来继绝,本是人之常情,父亲觉得十二哥好,想让十二哥家来,我这个做女儿的只有乐意的,哪里会反对。我这次来。却是为了父亲的私事七太太在娘家长住。父亲也找个人照顾自己吧正如您所说的。我和窦明都嫁了,您年纪渐长,却膝下空虚。如果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地照顾您,我们做女子的也可以放心。”
窦世英愕然。
他愣愣地望着窦昭。
窦昭轻轻地点了点头。
窦世英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寿姑。长大了”他叹息,“我还以为你会恨我一辈子呢”
这下子轮到窦昭诧异了。
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窦世英道:“自你母亲去世后,你看我的眼神就是冷冷的,就是偶尔激动起来,也只是别过脸去,不想让我知道”
前世,她看父亲的目光更冰冷。
父亲是不是也知道自己的恨意呢
窦昭心里我五味陈杂。
她道:“我现在长大了嘛”
窦世英颔首,笑道:“是长大了不过,管得也多了。”
窦昭错愕。
窦世英道:“我现在挺好,既不想纳妾,也不想找个通房。你既然大了,就应该知道,这世间难求一个自在,你就不要跟着你六伯母起哄,非要我找个女子在身边服侍了。”
毕竟是父女,谈这样的话十分的尴尬。
窦昭讪然,道:“您知道是六伯母”
“除了她还有谁”窦世英笑道,“别人巴不得我就这样下去,到时候了好选了人来承嗣。”
父亲心里这样的明白,倒让窦昭不知道说什么好。
窦世英道:“我从小的时候听你祖父的,长大了听你五伯父的,只有你的婚事,我谁都没有听,却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这一次,我也不会再听别人的了。”
说完,转移话题问起了元哥儿,“你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出来这么久他会不会饿着我看着时候不早了,砚堂明天休沐,今天应该回来的比较早,你也早点回去吧”直言不讳地赶她走。
窦昭不由在心里嘀咕。
宋砚堂如果事先和她不认识,就父亲这做媒的水平,恐怕她早就被宋砚堂吃了
现在看来,父亲做事果然不靠谱。
自己该怎么做好呢
窦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宋墨。
她以为宋墨会打趣父亲几句,没想到宋墨肃然道:“寿姑,岳父说的得。他这一生从来都不曾拿过主意,现在他好不容易想拿主意了,你不应该拦着他就算他做错了,那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哪怕是失意丧沮怨恨也都是他应该承担的后果,你们不能总这样大包大揽。你应该让他老人家自己拿主意。”
窦昭若有所思。
宋墨让她一个人思考,抱了元哥儿笑道:“明天爹爹放假,我们去看你外祖父去”
元哥儿咯咯地笑,不知道有多可爱。
隔天,窦昭去了猫儿胡同。把父亲的决定和宋墨的规劝都告诉了六伯母。
纪氏感慨:“没想到砚堂却是个好丈夫。”
窦昭调侃六伯母:“可见人不可貌相。”
纪氏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的确,的确。是我以貌取人了。”
有时候,太漂亮了也是种麻烦。
韩氏亲自指使着小丫鬟端了茶点进来。
两人说起了孩子经。
窦政昌和窦德昌从学堂里回来。
堂兄妹见面。自有一番契阔。
纪氏留窦昭用午膳。
窦昭惦记着元哥儿,推了午膳,打道回府。
纪氏就问起窦德昌的功课来。
窦德昌颇为意外。
他是次子,性子又懒散。父亲对他们兄弟二人一视同人,母亲却对哥哥窦德昌更严厉些,像这样不问哥哥的功课反问他的功课,还是第一次。
他规规矩矩地应了。
韩氏神色却显是有些异样。
窦政昌看在眼里,私下问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是问什么”韩氏服侍婆婆,猜到了一些,但事情没有定下来,她连窦政昌也不敢说,装着糊涂。“这些日子家里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啊”
窦政昌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再追问。去了书房里练字。
韩氏松了口气,坐在灯下给儿子儿斤做兜兜,心里却乱糟糟的。
母亲前些日子来看她。话里话外问窦德昌的事,像是要给窦德昌做媒似的。自己笑着问是谁,母亲却支支吾吾地说没有这回事。还提到了堂嫂令则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呢
韩氏百思不得其解。
窦世英却比任何时候都果断。
他很快正式向窦世枢提出了过继窦德昌为嗣子的要求。
窦世枢私和窦世英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件事,此时见窦世英坚持,他分别给已致仕回家的二老爷窦世棋、窦氏宗房的窦环昌、打理家中庶务的窦世样和二太夫人写了封信。
真定那边虽然惊讶,但窦世英从前就提过一次,并不意外。窦环昌和窦世枢、窦世样商量之后,代表宗家写了封从过来,同意让窦德昌过继到西窦。
窦世横叹气,对窦世英道:“等元哥儿做了百日礼,我写过继文书给你。”
窦世英得偿所愿,高兴的直点头。
窦德昌的心情却很复杂。
过继之后,他和东窦六房就没有关系了,再遇到自己的父母,也只能称“伯父伯母”了。
窦世英安慰他:“不过是搬到我那边去住。就当是提前进了国子监的。”
窦德昌听了哭笑不得,心里的悲伤却莫名的消失殆尽。
元哥的百日礼车水马车,人声鼎沸,不仅功勋世家齐至,京卫军里显有些头脸的人都能看见得,就是太子也来坐了片刻。
英国公府丝竹不绝,走在顺学大街上都能听见。
顾玉像个花蝴蝶似地在席间穿梭,加上一个有纨绔得厉害的冯冶,一个哪里热闹往哪里凑的沈青,硬生生把个酒宴弄笑语百出,十分的喜庆。
宋翰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没等散席就悄悄地离开了大厅。
魏廷瑜则坐在那里低头喝闷酒。
如果他当初选择了窦昭,今天的热闹是不是就属于他呢
他想到窦明时而温柔小意时而横眉怒目的阴晴不定,酒喝得越发的快,越发的多了。
窦昭却始终没有找到纪咏送的那枚长命锁。
她问甘露:“纪大人来了没有”
上次元哥满月,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给纪咏送请帖,纪咏还是送了东西。这次她不好意思不给纪咏送了请帖,可以纪咏的性子,谁知道他来了没有。
甘露出去问了一圈,道:“没有看见纪大人。”
果真是他干的事。
窦昭道:“别管他了。你吩咐茶房的丫鬟婆子机灵点,今天来的客人多,小心热水不够。”
甘露应声而去。
窦昭整了整衣袖,出了内室。
迎面却看见了蒋骊珠。
、第四百五十章 百日
蒋骊珠单独一个人,正喊住了个小丫鬟问着:“看见表小姐了吗”
“奴婢没有看见表小姐。”
小丫鬟忙道,“我去帮奶奶找找。”
窦昭听着笑道:“怎么了琰妹妹不见了”
蒋骊珠苦笑,道:“怕是又躲到哪里去了。”
然后叫住了那小丫鬟,“你去忙你的去吧”扭过头来对窦昭道,“我去碧水轩看看,说不定回了碧水轩。”
家里也宴过几次客了,蒋琰这怕生的性子窦昭多少看出来了,她笑道:“那就有劳十二表妹了今天的客人太多,我也没时间管她了。”
“表嫂不必担心。”
蒋骊珠笑道,“琰妹妹交给我就是了。”
她曲膝朝着窦昭福了福,去了碧水轩。
碧水轩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刚刚留头小丫鬟坐在屋里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聊着天。
“表小姐不在吗”蒋骊珠困惑地道。
两个小丫鬟丢了针线就站了起来,齐齐地道:“表小姐由映红姐姐服侍着去吃酒了。”
咦那她去了哪里
蒋骊珠暗忖,沿着湖边的小径一路寻找。
眼看着就要到垂花门了,却看见几个丫鬟站在垂花门前的石榴树下,旁边有一男一女正站在那里说话。
她定睛一看,男的穿着了件丁香色的杭绸袍子,系了玄色的丝绦,垂一块羊胎玉的玉佩。女的一身粉红色的妆花褙子,乌黑的鬓角莲子米的大珍珠翠花莹润光华,衬着一张脸玉兰花似的娇美。不是陈嘉和蒋琰还是谁
蒋骊珠的心莫名地就砰砰砰地跳了几下。
只见那陈嘉说了几句话,蒋琰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眉眼,如花般绽放开来,十分娇憨可爱。
她不由得急步上前。
看见蒋骊珠的蒋琰笑盈盈地和蒋骊珠打着招呼:“堂姐”随后解释道。“我听说陈大人过来吃酒,特意过来向他道声谢,顺带问问黎亮的事。”
此时陈嘉已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他微笑着朝蒋骊珠拱了拱手,不亢不卑地称了声“吴大奶奶”。
蒋骊珠心里乱得很。草草地和陈嘉点了点头,拉了蒋琰的手,嗔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表嫂正四处找你呢”
蒋琰闻言面眉眼立刻垮了下来,她对陈嘉道:“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陈嘉语气恭谨:“不客气。如果有了消息,我就让陶二媳妇来给映红姑娘说一声。”
蒋琰点头,和蒋骊珠手挽了手,由映红等人簇拥着往内院去。
蒋骊珠这才道:“你又托了陈大人什么事”
“我上次不是让陈大人帮我送些银子给黎亮吗”蒋琰道,“我就想问问黎亮现在怎样了。谁知道陈大人是人托人送过去的,那人来回信的时候陈大人忘了问黎亮的事。我就让他若是遇到那人。就帮我问问黎亮现在的情况。”
有必要闹得这样麻烦吗
蒋骊珠没有作声。
蒋琰要回碧水轩。蒋骊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说动蒋琰和自己一起去了窦昭那里。
来的女眷都在花厅那边听戏,正房的宴息室只有窦昭和长兴侯夫人肩并着肩在说话。
见两人进来,长兴侯夫人就侥有兴趣笑瞥了蒋琰一眼。打住了话题。
蒋骊珠不动声色地和蒋琰上前给两人行了礼。
窦昭柔声问蒋琰:“刚才哪里去了外面正在浣沙记,演旦角的是曾楚生的那个徒弟。唱得还不错,你天天闷在家里做针线,偶尔也应该出来走动走动才是。”
蒋琰应“是”,话茬却被蒋骊珠接了过去:“我在碧水轩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如表嫂说,在做针线呢要不是我生拉硬拽地把她给拽了出来,只怕这会我们还在找她。”
说完,她又对蒋琰道,“我就说嘛,表嫂如果知道你在碧水轩里针线,肯定会让你出来听戏的。被我说中了吧”
这是
蒋琰讶然。
如果说“是”,那岂不是对嫂嫂扯谎如果说“不是”,岂不是说十二姐在说谎
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旁边的长兴侯夫人却笑道:“小姑娘家,就是应该多出来透透气,整天不出门,再机灵活的人都要变得呆头呆脑了。表小姐快去听戏去吧这个时候应该正唱到分别,这可是曾楚生的拿手好戏,他的徒弟也应该不会太差才是。”
一副打发她们俩人快走的样子。
蒋骊珠想到刚才进屋里的情景,猜出长兴侯夫人是有话单独和窦昭却被自己和蒋琰打断了。
她笑吟吟称“是”,拉着蒋琰出了息宴室。
窦昭就对长兴侯夫人摇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位还像个孩子的,又是再醮,给您娘家的大弟弟做宗妇,我就怕她担当不起啊”
“为什么有量媒之说呢”长兴侯夫人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家那大弟弟,不是我夸嘴,在十里八乡那可是出了名的能干,家里家外的事没有他拿不起的。可这能干这人也有能干之人的短处,那就是性子好强。我那弟媳妇在世的时候,没少为这个和我大弟弟吵架,有一次甚至气得我大弟弟把我接了回去劝我那弟媳妇。所以我大弟弟这次续弦,就明说了,女方是姑娘家还是再醮,有没有嫁妆都不选,只要人温顺懂礼。我就是看着你们家小姐性子好才起了这心思。再说了,我那大弟弟比你们家表小姐年长十几岁,你们家表小姐又是个貌美如花的,这事若是成了,老夫少妻的,他不一手的汤一手的洗脚水服侍着。还敢发脾气不成你就等着瞧好了,保管到时候我那大弟弟在表小姐面前服服妥妥的,不敢大声说句话。”
窦昭笑道:“这件事还请夫人容我和我们家世子爷商量商量。”
“那是当然。”
长兴侯夫人笑眯眯地点着头,和窦昭去了看戏的花厅。
大家听戏听得入谜。只有少数几个人注意到长兴侯夫人和窦昭走了又来,而窦昭见蒋琰和蒋骊珠两人坐在长廊的尽头由丫鬟婆子服侍着磕着瓜子吃着茶,不禁微微一笑,也认真听起戏来。
不一会。酒宴摆好了。
管事的嬷嬷来请大家入宴。
众人笑呵呵地进了花厅,分了主次尊卑坐下。
冷盘热菜流水般端了上来。
景国公府三太太冯氏就找了个机会低声问窦昭:“长兴侯夫人可是想为她娘家的兄弟求娶贵上的表小姐”
窦昭心中一动,微微点了点头。
冯氏就提醒她:“长兴侯夫人的大弟弟倒是个精明能干的,家中也很是富裕,不过就是太能干,如今想捐个官,长兴侯嫌他事多,这些日子把他晾着,他多半是堵了口气。想别谋条出路。你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先不要说长兴侯夫人的大弟弟比蒋琰又快二十岁。就凭以后长兴侯会折在窦启俊手里这一条。窦昭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让蒋琰嫁过去的。
她笑着朝冯氏点头,表达着感激。
冯氏不再作声。
用过午宴,大家移到庑廊下继续听戏。
蒋骊珠悄然移了过来。低声问窦昭:“表嫂,那长兴侯夫人是不是想给琰妹妹做媒”
窦昭见她十分关心的样子。笑着打趣她道:“怎么你有好人选”
蒋骊珠讪讪然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在阵阵喝彩声中,她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她和蒋琰的位置,和蒋琰耳语:“初嫁由父,再嫁由己。你可想过你想嫁个怎样的人”
蒋琰神色一黯,半晌才声若蚊蝇地道:“我这样的女子,失德失贞,谁会要他们要娶我,不过是想樊上我哥哥这棵大树罢了。我给哥哥和嫂嫂惹得麻烦还少吗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给他们惹事生非不好吗又何必要嫁人”
蒋骊珠要不是全神贯注,又连蒙带猜的,在高亢的唱腔中,恐怕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她低声问蒋琰:“如果给你找个像陈大人这样的,你也不嫁”
蒋琰错愕,随后明了的笑了起来:“你是看我常常麻烦陈大人吧陈大人不同,我最落魄的时候他都见过,最不济,也不过如此。我在他面前用不着装来装去的。”
蒋骊珠颔首。
蒋琰还想向她解释解释自己和陈嘉的关系,蒋骊珠的目光已要转向了戏台。
她抓了蒋琰的手臂笑道:“快看,接下来是唱相逢了。”
蒋琰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可她想起蒋骊珠的话,又不禁一阵心慌,觉得自己以后再不可和陈嘉见面了,若是哥哥和嫂嫂也这么想,陈嘉可就完了。
她从小在市井里长大,知道一个人没有背景想混成陈嘉这样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坏了陈嘉的前程。
蒋琰不由怅然地叹了口气。
而窦昭把长兴侯夫人求亲的事告诉了宋墨之后,宋墨连连摆手说着“不行”,说“年纪太大”。
他的反应,在窦昭的意料之中。
她以此为借口,推了长兴侯夫人的提亲。
长兴侯夫人气得胸口发闷,私下对身边的丫鬟道:“她以为他们家的那个表小姐是个金人不成再醮之妇,还挑来摘去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又觉得自己弟弟出了个骚主意,把弟弟叫来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他弟弟很是委屈,道:“姐姐,您在内宅呆的时候太长了,外面的事都不大灵通了。这女子可是宋砚堂的同胞妹妹,他如今在皇上面前炙手可热,过了村可就没了这个店。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写信问问我姐夫,看他怎么说”
长兴侯夫人半信半疑,写了封信给丈夫。
长兴侯回信把长兴侯夫人骂了一通,说她头发长见识短,这么好的机会不什么为抓住了,你就不应该自己去跟窦夫人提亲,应该求石太妃去提亲云云。
这都是后话了。
元哥儿百日礼的第二天,蒋骊珠非常罕见主动来英国公府拜见窦昭。
、第四百五十一章 漆黑
窦昭还惦记着蒋柏荪和宋墨的那桩公案,听说蒋骊珠求见,立刻把她迎到了内室,遣了屋里服侍的问她:“你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谁知道蒋骊珠却道:“琰妹妹的婚事很不顺利吗”
“
是有点不顺利。”
窦昭叹道,“来求亲的多是别有目的而来。”
又道,“我也知道琰妹妹是再醮,别人前来求婚,肯定是想了又想的,别有目的也是人之常情,可只要不是恶意,未尝不可。可那些人要不是年纪太大,长子都快成亲了;要不就是能力不济,得依附家中兄弟长辈生活;琰妹妹的个性温驯,我实在是不不放心把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蒋骊珠点头。
年纪太大,或者就过不到头。得依附家中兄弟长辈生活,是非就多,何况蒋琰是再嫁,受委屈是在所难免,而且受了委屈丈夫还没能力给妻子也头,最糟糕不过了。
她犹豫片刻,沉吟道:“表嫂,我提一个人,您看可行不”
窦昭有些意外,但她知道蒋骊珠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她既开了口,多半是有心里思量过了的,因而正色地道:“你说。”
蒋骊珠道:“锦衣卫镇抚司的陈嘉陈大人,您看如何”
窦昭大怒。
她没有想到陈嘉是这样的人
自己托了陈嘉出面管蒋琰的事,那是自己信得过他,他现在却打起了蒋琰的主意
真是其心可诛。
窦昭差点就跳了起来。可当她看到蒋骊珠真挚坦诚的神色时,又冷静下来。
就陈嘉有这样的心思求到了蒋骊珠的面前,蒋骊珠也不可听风就是雨,跑来跟自己说这样一番话。
难道这是蒋骊珠的主意
或者是蒋琰的意思
窦昭心里有片刻的慌乱。
她怕陈嘉拿甜言蜜语哄了蒋琰就算她揭穿了陈嘉的面目,可放下去的感情岂是说收回来就收回来的。
蒋琰身世坎坷。她怎能忍心再让蒋琰伤心
窦昭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怎么想到了陈大人”
蒋骊珠就将自己两次见到陈嘉和蒋琰在一起的情景说给了窦昭听。
窦昭闻言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深思中。
蒋骊珠就道:“这件事本来我不应该插手,一来我看得出来,表哥和表嫂都是真心痛爱琰妹妹,二来我和琰妹妹投缘,看着表哥和表嫂为了琰妹妹的婚事操碎了心,又想着您们一不想通过蒋琰联姻,二不是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名声,这才多了句话。我也知道表嫂担心什么。我可以保证,琰妹妹和陈大人都是守礼的君子,决没有那等龌龊的心思,是我觉得这两人合适,才想撮合这两人的。”
她又把自己试探蒋琰的话告诉了窦昭。
如果窦昭和宋墨想为挣个好名字。把蒋琰留在家里守节可比想办法把她嫁出去更容易,也更能得到大家的赞扬。
而窦昭则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把蒋琰许配给陈嘉。
在她看来,蒋琰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陈嘉是知情人,她就算是不躲着陈嘉,也应该在陈嘉面前有些不自在才是,怎么会反而在面对陈嘉的时候最为放松呢
她抚着额头喃喃地道:“你让我想想”
蒋骊颔首。起身告辞。
蒋琰和陈嘉
窦昭越想越觉得不好。
陈嘉功利,有手腕,有野心,蒋琰嫁了他。他会真心的待蒋琰吗
而且陈家很复杂。
陈嘉是借袭叔父之职进的锦衣卫,据说因为这件事,他的几个叔叔大闹了一场,要不是陈喜见机请了陈氏的族长出面。陈嘉的差事早就黄了,他的几个叔叔也因此和他断了往来。
这件事。还是算了吧
窦昭思忖着。
蒋琰过来了。
她笑盈盈地问窦昭:“我听说十二姐过来了,她的人呢”
那笑容,灿烂的像正午的阳光,没有一丝的阴霾,眉宇间哪里还有半日时常挂在脸上的拘谨
窦昭不由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嫂嫂请说。”
蒋琰亲亲热热地坐在了窦昭的身边。
窦昭语气有些踌躇,低声道:“骊珠过来,是想给你做媒”
蒋琰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而不是像平时那样一听说有人来给她说亲就害怕的脸色煞白。
窦昭暗暗留心,道:“她提到了陈嘉陈大人”
“嫂嫂快别听她的。”
蒋琰突然想起蒋骊珠试探她的话,脸色大变,紧紧地抓住了窦昭的胳膊,脸色瞬时转白,“我和陈大人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找他帮我打听了两次消息”她落下惊恐的泪水,“嫂嫂,我求求您,您别为难陈大人,他是好人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他到今天不容易,您千万不要跟哥哥说”
蒋琰的情绪出乎窦昭意料的激烈。
她不禁想起蒋骊珠提及蒋琰和陈嘉在一起时的话。
窦昭忙揽了蒋琰的肩膀,温声道:“你别急。我没有误会你们。我知道你是个守礼的好孩子。骊珠也是诚心想给你做这个媒人”
蒋琰心中微安,连连摇头:“嫂嫂,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不嫁,我谁也不嫁”
窦昭看她神情惶恐,忙道:“好,好,好,你不想嫁就不嫁,在家里帮着嫂嫂带元哥儿好了。”
又搂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蒋琰此时真是又悔又恨,眼泪忍不住籁籁落下。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把借银子的事告诉哥哥嫂嫂,陈嘉也就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了。
她哽咽着把借银子的事告诉了窦昭:“嫂嫂,这件事都怪我。要不是我向陈大人借了一百两银子,陈大人是不会见我的”
窦昭愕然,道:“你说,你还了陈大人四十八两银子。还欠陈大人五十二两银子”
蒋琰生怕窦昭不相信,忙道:“银子是府里的小厮帮我送去的,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叫那小厮进来问话。”
“胡说八道。”
窦昭抚着她的头轻声喝斥她,“你是府里的大小姐,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哪有叫了小厮进来问话的道理”
蒋琰点头。
窦昭亲自倒了杯热茶给她,道:“快擦擦眼泪。喝杯热茶。”
蒋琰温顺地擦了眼泪,喝茶。
窦昭叹气。
蒋琰在黎家生活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习惯已经很难改掉了,让她做宗妇,的确是为难她。
她帮着蒋琰把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
蒋琰求窦昭:“嫂嫂。您帮我还了陈大人的那五十二两银子吧就算我把月例提前支了。”
窦昭笑着点头,想起了陈喜。
陈嘉难道还缺这一百两银子不成他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会收了蒋琰那四十八两银子呢
窦昭心情变是有些难言微妙。
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又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窦昭立刻安排人去还银子。
蒋琰从窦昭的屋里出来,却一路无声地哭回了碧水轩,而且她一回到碧水轩,就立刻差了映红:“你快去陈家跟陶二娘说一声,就说我嫂嫂已经知道我借钱的事了。让陈大人小心些。”
多的,她也不敢说,怕被传出去了让陈嘉的处境更加困难。她相信以他的厉害,肯定能猜出自己言下之意。想出对策,让哥哥和嫂嫂相信他的。
映红应“是”,却不敢擅作主张地去回话了。
她先去禀了窦昭。
窦昭正在看账册,闻言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道:“既然是表小姐的吩咐,你照着去做就是了。”
映红不知道窦昭是什么意思。战战兢兢地应喏,退了下去,转身去了玉桥胡同。
窦昭长叹口气。
她这样抬举蒋琰,蒋琰却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收伏不了。
如果蒋琰嫁了陈嘉以陈嘉的厉害,想必谁也不敢在蒋琰面前耍手段吧
她放下账册。
让映红去给陈嘉报个信也好。
这件事成与不成,就看陈嘉怎么选择了
陈嘉很晚才回来。
他远远地就看见自家的门前有人在等自己。
陈嘉一开始还以为是求他办事的人,待走近了些,才发现是陶二娘。
他颇为惊讶。
陶二娘管着内院,他内院又没有妇人,能有什么事
只是他的轿子还没有停稳,陶二娘就急急地迎了上来。
“老爷,府里的映红姑娘来过了。”
话已经说到了,陶二娘打住了话题。
陈嘉心中一跳,下了轿就大步朝内走。
陶二娘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陈嘉在院子中间站字,小虎守在我垂花门口。
他看到一眼无人的院子,这才低声道了句“说”。
陶二娘就把蒋琰的话告诉了陈嘉。
陈嘉立刻明白了蒋琰的意思。
他顿时像被雷霹了似的,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以宋砚堂为人和对蒋琰的爱护,他肯定是宁杀错不放过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不过是借了蒋琰一百两银子,就被怀疑引诱蒋琰可见烂好人做不得。
这可怎么办好
向宋砚堂解释
他会听吗
像自己这样的角色,在宋砚堂眼里恐怕还不如他养的一只狗。
不解释
自己的辛辛苦苦努力奋斗所得到的一切,只怕都会像流水一样付之东流了
陈嘉望着夜空,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夜空似的,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可莫名的,他的脑海里却浮出蒋琰的眼睛。
乌黑亮泽,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全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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